;他说喜欢听这个声响。
可那时淮瑾怕冷,不能陪他。
夜风遽然急促,冬意深沉,街道上一片雪白,这个时辰,城中百姓大都围炉取暖。
少年纵马回京,穿过寂静冷清的街市,绵绵细雾笼着晚归孤影,雪地轻映银光,在苍白脸颊上,晃出细微昏芒。
刚转过街口,西方升起的火光,破开如墨夜色,照亮风雪归人。
热浪扑面而来,淮瑾却刹那间手脚冰凉,猛然挥鞭,骏马仰蹄长嘶,如疾风一般往前奔去。
乔铮手都在颤抖,也不待人吩咐,立即弃马窜上屋脊,几个纵身,抄近路跃向王府。
火舌怒舔黑夜,转眼间整个梨香院都陷入火海,小安子撞破木窗,在热浪里搜寻江瑀身影。
近卫提水进进出出,想要浇灭这场大火,正屋被烧得轰然倒塌。
百宝架摇晃着砸向长案,案上的月白高足碗碎声清脆,碗中盛放的佛手掉的满地都是。
小安子心下一凉,火苗点燃他的衣衫,近卫不断高呼的声音,催逼他继续向前。
他抢过近卫手中水桶,兜头淋下,随即窜入正屋,徒手搬抬横梁,
少顷,小安子终于在软榻上看到一抹红色身影,他立即上前,榻上的人面目被烧得模糊。
红衣混着火光,刺痛双目,他飞速将人扛在肩上跃出窗台。
小安子扑灭二人身上火焰,正要叫太医,淮瑾就从院墙上飞身过来。
“师兄!!”
风雪犹如薄刃,削过淮瑾脸颊,雪中夹杂的雨丝,淋透地上人的红衣。
淮瑾抱着气息全无的人,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心中仿似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
他瘫坐在地,眼眸映着漫天大火,用宽袖罩住怀中人身体,伸手揭开衣领。
他仔细看了看肩上咬痕,颈上旧伤,胸中隐痛逐渐加剧,他又将指尖探入到他嘴里,缓慢划过小虎牙。
淮瑾呼吸越发急促,抬指轻提他的眼睑,双瞳散开,毫无生机,湖泊般的眸子似是一汪死水。
他不死心,将人翻过来,拨开被火烧焦的长发,当看到熟悉的红痣。
他似是魇住了。
他喘不上息,在光影错乱里陷进了淆乱,他似是想抓住一丝渺茫的希望,俯身将人抱入亭中。
将红衣褪尽,一寸寸仔细检查他留下的痕迹,他的心在那些毫无差别的吻痕中坠入深渊。
他把脱下的红衣罩在尸体身上,沉默地将人紧紧拥住,不知过了多久,大火渐渐扑灭。
院中跪满侍卫,小平子看着躺在淮瑾臂弯中的人,默跪许久,给小安子使了个眼色,随即悄声退下。
淮瑾僵硬的抱着逐渐冰冷的尸体,泪水奔流而下,在漫长的寂静后,突然仰天嘶吼。
“江瑀!!”
这一声嘶吼犹如流星划破长夜,在断壁残垣中回响不绝,淮瑾失魂落魄,通红的眼里神智全无。
血泪混着雨水淌过淮瑾的面颊,他神色凄怨,犹如疯癫,像是被遗弃在风雪中的幼兽。
他恨死自己了。
淮瑾猛然起身,拔出近卫佩刀。
苦海无涯他做舟,这条路,他从没打算回头。
“你去哪,我便去哪。”
雪夜凄寒,院中梨树轻晃枯枝,犹如憧憧鬼影,淮瑾提剑哽泣呢喃:
“师兄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