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都漾开了一抹笑意:“后生可畏。”
我有些不好意思。
气氛沉默了半晌。
三代目正满眼慈眉善目的凝视着我,被他这么看这,我却有些犹豫了起来。他像是看穿了我的迟疑,温和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说的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抿着嘴唇,小声的说:“就是……关于以撒。以撒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不管你想知道什么。”
他安静的等着我接下来的话。
开了个头之后,后面的话就顺畅了不少。
我侧目,轻声道:“我想知道,以撒真正的名字。”
他哑然失笑。
“我以为你会问别的事。”
“别的事我大概可以猜到。”
“鹿久对我说过,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看来他没有说错。”三代目抬手,枯瘦苍老的手掌落在我发顶,很是温和的顺了顺我已经长长了不少的头发:“聪慧而清醒,难能可贵的是,还保留着自己的善意。”
我定定的望着三代目。
“他是被暗部捡回来的孤儿。曾经我也提议过让那孩子进入忍校,按部就班的成长。他却拒绝了。”三代目似是怀念的将以撒的过去娓娓道来:“在暗部长大的孩子没有自己的姓名,任务中获得了什么代号,其他人就怎么称呼他。”
他落下自己的手:“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那孩子真正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嗯。”
我应了一声。
“那就叫他以撒吧。”
我从三代目的病床边上站了起来,三代目没有拦着我离开。他只是淡淡道:“以撒这个名字被刻上了慰灵碑……多去看看他吧。”
“我知道。”我笑了一下:“那我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我跟您讲一下我的世界的故事。”
我走出了三代目的病房。
守在门口的暗部和我来时一样向我打了招呼。
木叶医院里静悄悄的,现在身上没有任务还能动弹的忍者大概都已经赶往了慰灵碑附近去参加同僚的葬礼。估计我的这个状态伤口还不能沾水,就找给我治疗过肩膀的医忍借了一把伞。
雨点落在伞面上,敲打出了“噼啪噼啪”的声响。我走上木叶的街道,被毁成了废墟的地方在我住院的几日之内就被修整回了大致的原貌。
平民们一如往常那样招揽着自己的生意,和忍者的生活是两条平行线的他们对这场灾难之中故去的那些人毫不知情。
往日里生意火爆的丸子店在今天显得有些冷清,门口的木质长凳上被雨水打了个净湿。湿润的空气中传来了炭火烧烤鱿鱼的香味,我觉得有点饿了。
卖烤鱿鱼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年过半百的老爷子,手里拿着一把小扇,一边扇动扇子一边翻弄着边缘微焦的鱿鱼,香气便从他手里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
见我走过去,他抬眼看了看我,对我露出个微笑:“要吃烤鱿鱼吗,小哥?”
我点了点头:“来一串。”
“稍等。”
酱料和辣椒粉层层洒在香气扑鼻的烤串上,我把钱放在烤炉旁的小箱子里,用脖子和左肩夹住雨伞的长柄,姿势别扭的接过了洒了许多辣椒的碳烤鱿鱼串。
继续走在了街道上,我咬了一口手里的烤鱿鱼。
我第一反应就是辣。
比我第一次吃的时候还要辣,辣得不可思议。阴雨天这种凉风习习还有些冷的温度里,我甚至被这串烤鱿鱼辣出了满头的汗。
吃的舌尖发麻,我随手扔掉了烤鱿鱼的竹签,用袖子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可恶……好难吃,辣死了。”
我抹着脸上的水渍含糊的嘟囔道:“好辣,混蛋,这么难吃为什么喜欢吃这种东西……可恶,辣的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没有人回答我的自言自语,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他们甚至没有施舍给我一个余光。
我抽着鼻子,一边擦着脸上停不下来的水痕一边走过了街角。街道尽头拐角处是一家遮雨棚下摆满鲜花的花店,站在鲜花当中的是身着丧服的金发小姑娘,她不像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反而满眼惊讶的望向了我。
“咦,咦?佐助君?”
山中井野惊叫了一声:“你已经出院了吗?看到你今天没去慰灵碑那边,我还以为你在医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有你的眼睛是……?”
从来都元气满满的她一连提了好多个问题,我摆了摆手,用自己刚被烤鱿鱼辣得略略嘶哑的嗓子回答道:“刚出院,眼睛没事,吃了串烤鱿鱼,被辣到了。”
“真是的,佐助君的伤还没好吧。受伤了就要吃些清淡的食物呀。”井野嘟起嘴巴抱怨:“我还以为佐助君是特意来见我的呢。”
“也可以这么说吧。”
我弯起眼睛对她笑了一下:“我想买花。”
“花?佐助君想买什么花?”
井野把我让进了山中花店的店内帮我收了雨伞,屋子里摆着比外面多了好几倍的花,各色的花朵散发出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香气奇特却并不难闻。
我四处看了看,井野熟稔的介绍道:“这边是可以拿来送人的花,后面是适合拿回家自己养的花。如果送我的话,我首选玫瑰哦。”
我弯腰捡起一朵玫瑰,赤红的花朵垂着露水怒放到了极致。我将那朵花别在井野的发鬓笑道:“那这朵花就送给你,好不好?”
“佐助君真是的!再这样下去我会当真的!”她脸色微红:“佐助君到底想买什么花啦。”
“唔,就买红色的花吧。”
“是送女孩子吗?”
“送我的队友。”
井野听罢,蹭蹭蹭几步跑到了店面后面,不多时便拿来了不少红色的花朵。有花枝,有盆栽,甚至还有尚未绽放的花苞。
“这些都是红色的哟。”井野摸了摸手边一盆火红色花朵的花瓣:“我特别喜欢的是这个,今天早上才刚刚开花。不过不太适合拿来送人啦,火花兰比较适合自己养。”
“没关系。”我看了看贴在花盆上的价码,拿出钱包连同那只玫瑰的钱一起放在了摆着鲜花的桌子上:“他不会介意的。”
抱起花盆,我重新用肩膀和脖子夹住了雨伞。
井野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站在遮雨棚下:“要不要我送你去呀,你这个样子不太方便吧。”
“没关系啦。”我小心翼翼的把花盆往上提了提,确保那几朵色泽艳丽的火红色的花不会被雨水打湿:“距离还挺近的,我自己去就好。”
“那,那佐助君,你路上要小心呀。”
夹着雨伞又抱着花盆,我不能点头也腾不出手跟她告别,只得在临走前对她笑了笑。
接下来的路程就离慰灵碑很近了。
葬礼在我和三代目聊天以及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就已经结束,慰灵碑附近本来应该是也没有什么忍者停留。然而我走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了站在树下避雨的身影。
他面色如常的看过来,我一愣:“你怎么还没回家呢?”
“等你。”
也不知道在这里傻站了多久的佐助快步走了过来,他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夹在我颈间的雨伞,打着伞走在我身侧。我扭了扭脖子,抱着花的怪异姿势总算是轻松了许多。
隔着不足几公分的距离,我都能感受到从他的皮肤上传来的凉意。我和他贴近了些,笑道:“傻不傻啊,我要是不来怎么办?你就那么在树底下站着避雨,也不怕让雷给劈了。”
佐助侧目瞥了我一眼:“不会,我跟你一样,查克拉都是雷属性。”
好吧好吧,你是雷属性你了不起。
走到慰灵碑前,我这才放下了抱在怀里的花盆。
石碑前已经有人三三两两的放上了白色的花束,我摆上去的这么一盆火花兰突兀的很。但是我相信以撒不会介意,他本身就是个愿意随着我性子来的好脾气。
我站在慰灵碑面前,仔仔细细的看着上面无数的姓名。以撒这两个字就被雕刻在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之中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除了名字之外,他的年龄,性别,生平一概没有。在他死了之后,除了以撒这个不属于他的名字被留在了这座毫无作用的石碑上之外,如灯火骤灭般,什么都没有留下。
佐助打着伞,安静的站在我背后。他就这么看着,什么都没说。
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隔着一座慰灵碑遥遥相望,我用以往对他说话的语气道:“三代目说,让我多来看看你。原本我还有挺多话想对你说,比如骂你一顿,或者好好嘲笑你一下居然会一时大意被你曾经的手下败将杀掉。”
我伸出手,手指拂过潮湿冰冷的石碑。以撒这两个字还是刚刚刻上去的,凹凸不平的断面还未经过时间的磨砺,摸上去刀锋一样的刺人。
“但是,在看到你之后……我又改主意了,我决定什么都不说。”
我在丧服上蹭了蹭指尖的水渍,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转过身,单手拍了拍佐助的肩膀:“走啦,我们回家。”
佐助还是跟刚才一样,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沉默着举起那把伞跟在了我身后。
――我有很多想对你说的话。
――可是我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连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算有什么怀念的,有什么想说的,也无法传达给你吧。
……
我回头远远的看了一眼。
火花兰失去庇护,花朵在风雨中摇曳不定,花瓣被打湿后红的更胜,就像是要在雨中灼灼燃烧起来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