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部分高丽百姓迁往中原。
为令其远离家乡,不能随意渡海逃回,将其陆续从沿海迁移入汉中、蜀中、江淮等地,用于充实各州人口。
李清月看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再度一亮。
若是如此的话,她是不是能想办法多调一些人到梁州境内
梁州目前最缺的是什么就算李清月已离开中原将近半年,不知道梁州今年的秋收情况如何,也多少能够猜得出来,缺的就是人手
这恰恰是用来补足的人口。
不过这些事情都先不急吧。
当这封从长安发来的诏书已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能留在此地的时间就已经不多了。
所以她先将金庾信给送出了平壤。
“还得劳烦金将军替我向新罗国主告别,顺带向他致谢。”
她朝着随同金庾信一并启程的士卒看去,见这其中依然有不少伤员,此番北上作战中也确实损兵折将不少,便朝着一旁做出了示意。
金庾信随即见到,有一批粮车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开了过来。“这是”
李清月答道“我想着此前那五万石军粮有不少被分出给北路唐军了,你们剩下的那些放在撤兵途中,恐怕还得节省着用,便从营中调拨出了两万石粮草。里面还有些伤病之药,劳驾金将军自行分派。”
金庾信沉默了一瞬,方才恭敬答道“那就多谢大都督了。”
按说李清月此举,确实是上国主帅对他们这批参战属国臣民所表现出的优待,但一想到这重新被拿出来的两万石粮草中,其实都来自他们自己的粮仓,是被唐军提前抢走的,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如鲠在喉。
可他又很清楚,自己在此时最应该做出的是什么表现。
唐军攻破高丽的速度太快,起码比起新罗君臣在早前预料到的要快得多,这就让他们原本希望能够渔翁得利的想法化为了泡影。
又哪怕他没有亲自见到那个场面,可当倭国甚至因此将扶余丰作为礼物献上的时候,金庾信完全可以想象到,那出火烧海船的结果到底有多么震撼。
而那唐军南北合击,则
是他亲眼看到的。
彼时他从山城之上往下看去,正看到风雪之中,两方势不可挡的浪潮终于交汇到了一起,将高丽国中最为炽烈的一道火苗给扑灭在了当场。
在这样的赫赫威势面前,他最应该做的就是让新罗好好地呆在“发兵支援”的立场上,在唐军行将回返中原的时候也礼貌地告辞离去。
他可不觉得,若是让他处在渊盖苏文的位置上会比他做得更好。
金法敏也不能。
“老师觉得,新罗的野心能被压制住多久”眼见金庾信等人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李清月朝着一旁的刘仁轨问道。
刘仁轨想了想,回答道“亲身参与过此战的或许会记住很久,但没参与过的就不好说了。”
比如说当金庾信需要从目前这个大将军位置上告老之后,又或者是金法敏积蓄实力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谁知道新罗还愿不愿意当一个安分守己的邻居。
李清月应道,“那也够了,反正,熊津大都督府如今在我掌握之中,安东都护府应当也会有将领常驻,新罗不能向北或者向西扩张,只凭借着他们国中山地占多的情况粮食是不够的。”
粮食不足,也就养不起更多的人口,那么能发展达到的程度也就有限。
除非,他们愿意试试发展航海事业,和倭国去对碰一下。
但他们若是当真这么去做了,还得算是李清月喜闻乐见之事呢。
“对了,安东都护府在苏将军启程后由周道务留守,同时留八千兵卒在此,按照阿耶的意思,我这熊津大都督府也需要留人坐镇。”
李清月眨了眨眼睛,“左骁卫将军肯定是要随同一起归国的,孙将军的水师还需要负责运送高丽人口进入中原,黑齿常之等人本是百济将领,留守此地我肯定不放心,这样一来,这件事情就只能劳烦于老师了。”
刘仁轨其实猜得到自己会面对这个安排。
但看着学生这番讨巧的表情,他又忍不住在想一个严肃的问题。“您不会又打算打着担心老师的旗号前来吧”
“那哪儿能啊”李清月理直气壮,“熊津大都督海航而来,巡视其大都督府,根本不用打你的招牌了。”
她将手一揣,格外无辜地朝着刘仁轨问道“老师你说是吧”
刘仁轨“”
忘了,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大都督了。
在陛下和皇后都明显对她做出了放任之后,她的自由活动权限也更大了。
她甚至已相当熟练地给沙叱相如也给套上了熊津大都督府的官职,将卓云原本那个录事参军的位置给了他,而后,将卓云升到了大都督府司马的位置上。
再便是做出了指令,让黑齿常之和那道琛和尚随同她一起回返长安。
当苏定方登上航船主舰,打算再同她聊聊的时候,正好听到李清月在跟道琛和尚画饼,“我猜我阿娘,也就是我们大唐的皇后殿下正要为那间西明寺选取住
持。”
“你知道西明寺吗那是为我李唐的太子祈福所设。若是你能拿下这个位置,到时候熊津大都督府境内,甚至是安东都护府境内的僧侣都会知道你的本事,一旦他们前来大唐,必定会投到你的门下来。”
“更别说,若是你有了这个位置,不仅能够得到大唐官方的支持,还能够自由出入长安洛阳的寺院,将经文问题向玄奘法师请教。”
道琛“您不是说,我们之中的有些人走上邪路了吗”
“走上邪路的是那些人,关你什么事”李清月瞪大了眼睛。
道琛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摆在了火上,又问道“可若这职位如您所说,有这样重要,凭什么能被交托给我呢”
“你不懂,你有自己的优势啊。”李清月认真帮他分析,“和尚里会讲经的没你会打仗,会打仗的没你会讲经,而且你还是个归降之人,陛下本就要对你有些特殊优待。就算不给你这个西明寺住持的身份,也得给个别的。”
“总之,你得先为你的同乡僧侣申请出一片落脚地来,往后才好”
才好办事。
李清月算盘打得格外响亮,却忽听苏定方笑道“哪家僧侣是非要会打仗的,若如此的话,此前玄奘法师遭辩驳因明之说的邀请之时,为何不直接和人比一比谁能往返于印度安然无损”
她一点不带被揭穿的脸红,“要争这种有利位置却还要讲究脸皮,那是圣人所为,但我又不是圣人。”
苏定方扶着船边栏杆,朝着一并出行的船只上看去,回道“小将军倒也不必这么妄自菲薄,我看你在这些河南道府兵的心中,和圣人并无什么区别。”
如果说在此前渡海而来的时候,他们只是因为安定公主同行,以及她所给出的允诺,对她有着一份归属感和信赖。
那么在出征回返的时候,因他们曾经见到过公主在泗沘城以身犯险坐镇中央,见到过公主收服百济、威服新罗,见到过她以一番筹划让士卒顺利攻破高丽又未陷入死战,也见到过她跳上军营高台,说要带他们重新核对名单
他们恐怕很难再接受另外的一位将军了。
这次李清月将他们带回河南道,是为了印证离开前的许诺。
但下一次熊津大都督府要征募府兵,他们必定会积极响应的。
李清月摇头,“这是他们的要求低,而不是我的能力够高。真正的圣人,起码也得让更多人吃饱饭吧。”
她目前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让这一万人府兵拿到自己应得的东西,可是,大唐各州府兵的数量是个数十倍于它的数字,在她还没有资格去从根本上改变一些东西的时候,她也没法将其福泽于更多人。
“您还年轻呢。”苏定方从旁安慰道。
甚至说年轻可能都不太恰当,她那个得叫做年幼。
而她也已经有了一座都督府,一批元从下属,还有万人的人心。
这已是相当可怕的成绩了。
“也对,”李清月转头笑道,“下次说不定就能翻个倍了。”
这份宏图大志,若是从一个徒有皇室门荫之人口中说出,可能还有说空话之感,从李清月的嘴里说出来,却只让人听来,有种正见到少年英才茁壮成长的心潮澎湃。
苏定方朗声应道“那我就等着看小不,李将军的好消息了”
想来在这次长安献俘之后,她能大展拳脚的机会也更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正好,李清月觉得这次海船航行回返的速度也比来时更快。
再加上高丽距离青州本就要比百济距离青州更近,这段行程仅仅持续了三天而已。
脚踏实地的时候,她也终于感觉到了点回到“家乡”的熟悉感。
更让她感到熟悉的,是她一下船就看到了两个熟人。
那是卢照邻和王勃早已等在港口了
但下一刻,李清月又清楚地瞧见,正当卢照邻意图上前来的时候,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似乎有那么一点迟疑。
可是,真不能怪卢照邻有这等反应啊。
看看公主身边现在簇拥着的人都是谁。
因澄心还在后头收拾行李没下船,公主身边同行的是老当益壮的苏定方,正和契苾何力攀谈的黑齿常之,还保留着靺鞨打扮的赵文振,拎着个靺鞨小孩、自己也劲装打扮的阿史那卓云,还有个身形壮硕的和尚
最多就是后面还有个花孔雀一样的水师将领孙仁师,可怎么说呢,这位好歹也是个称职的将军。
卢照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然后看了眼一旁的王勃,陷入了沉思。
完了,他是不是更掉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