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魏三斤和王狗蛋跟在自己身后。
杨鹤奇道:“你二人怎么没走?”
“俺想跟你当兵!”魏三斤道。
“嗯,俺要跟你当兵。”王狗蛋亦道。
杨鹤皱了皱眉:“你二人要是当兵,家里谁来看顾。”
“家里老娘有俺嫂子照顾,俺当兵还能挣份军饷,正好养家。”魏三斤道。
杨鹤摇摇头:“你父亲,兄长已经为国捐躯,你们家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了,我不能让你再当兵了。”
“军爷,俺家有后,俺嫂子给俺哥生了个男娃。”魏三斤忙道。
“你嫂子生了?是个男孩儿?”杨鹤喜道。
魏三斤道:“是,是逃难的路上生的,早生了一个月,军爷,俺要当兵,俺要挣钱养活俺侄子。”
杨鹤摇摇头:“家里的用度不用你管,我会每月给你家送抚恤银子。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干活。”
“那点抚恤银子好干什么,俺要当兵杀敌立功得赏银,另外俺当兵不光是要养家,俺还想杀建虏给俺爹和俺哥报仇。”魏三斤道。
杨鹤闻言沉默半晌,过了一会儿问道:“你要当兵,你母亲和你嫂子知道么?”
“知道,她们知道家里的状况,这才同意俺去当兵,只是叮嘱俺要多加小心。”魏三斤道。
杨鹤默默点了点头。
杨鹤能够理解魏三斤的母亲和嫂子现在的心情。
杨鹤虽然没有为人父母,但是却做过别人的儿子。
当年他成为情报部正式密工的时候就被告知,他原来的身份已经被注销了,他的父母已经收到他的死亡通知书。从此以后,他跟家庭不能有任何联系。
杨鹤当年只有十七岁,其实还是个孩子。孩子哪有不想母亲的?
有一次,他借着休假之际偷偷跑回老家。他知道不能跟母亲见面,他只想偷偷看母亲一眼。
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母亲的时候顿时大吃一惊。
当时他的母亲只有四十多岁,可是鬓角的头发都白了,身体也佝偻了,看上去就像五十多岁,甚至六十岁的女人。
当时杨鹤的心就跟刀搅似地,他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如此苍老。
因为母亲失去了儿子就等于失去了希望,生活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太大意义,这样的心境怎么可能不老?
杨鹤当时真的很想走过去,让他的母亲看看他,知道他还没死。
可是他没法过去,因为他的教官来了。
教官严厉警告他,既然选择做了密工,就必须抛弃亲情,否则不仅会害了他自己,还会害了他的亲人。
看着母亲微微佝偻的身体,杨鹤对教官的无情无比愤恨。
回来以后,他受到了严厉地警告,然后他抛去一切杂念,刻苦训练,终于有一天,在对抗训练的时候,他把那位教官打成重伤,令这位教官直接退役。
此后两年,先后有四任教官在跟杨鹤对抗训练以后退役,杨鹤因此被情报部誉为最冷酷无情的人。
但是大家都不明白杨鹤为什么会对教官这么狠,因为教官并不是杨鹤执行任务的目标。
真实的原因只有杨鹤自己知道。
他之所以把那些教官打残,令他们退役,就是因为他们每次训练,都给学员灌输什么忘却亲情之类的屁话。
杨鹤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他认为,一个连亲情都能忘却,连父母的养育之恩都能忘却的人,是不可能对国家真正忠诚的。
杨鹤心里始终记着母亲鬓角的白发,记着母亲佝偻的身体。
后来,杨鹤开始独立行动,并逐渐成为情报部的王牌密工,再也没有人监视他,也没人敢监视他,因为杨鹤拥有杀人执照,发现可疑的人,可以不问缘由,直接干掉。
然后他借着一次休假又回到老家偷偷看望自己的母亲。
这次回去,他发现母亲病得很重,而且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念。
等到夜间,杨鹤悄悄潜入母亲的房间,将母亲唤醒,然后告诉母亲,他没有死。
杨鹤告诉他的母亲,以后如果有机会他还会回来看她,让她好好养病,开心地活下去,但是一定要保守他还活着的秘密。
那一夜,他的母亲哭了一夜,是高兴的哭。
后来,杨鹤又回去了一次。
他看到了一个奇迹,他的母亲就像枯木逢春,忽然焕发了生机。虽然母亲鬓角的白发依旧,但是精神状态却极佳。
儿子,很普通的两个字,但是对于母亲来说,就是一切。
推己及人,魏三斤的母亲现在的状况恐怕比杨鹤的母亲当年更惨,因为她不仅失去了儿子,还失去了丈夫。
魏三斤已是她最后的希望,她怎忍心再把最后一个儿子送去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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