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杏的命!”说着,将玉**递给个小丫头,便抿着嘴向外避嫌去了。
“哎,你看你,好端端的,又挤兑平姑娘作甚?”薛蟠忙道,见王熙凤因为平儿拿架子也有两分愠怒,忙又赔笑道:“我才从外头回来,哪里又得罪奶奶您了?好不容易巴巴地讨了一枝杏花送奶奶,奶奶也能扯出出墙红杏的话来!平姑娘不是红杏,难道我是么?”
王熙凤见他连声喊奶奶,又要将杏花丢出去,这才露出笑脸来,拿着手摸了摸肚子,心知她要如今要戒急用忍以令薛姨妈继续放心叫她掌管薛家的事,就对薛蟠嗔道:“大爷这话说得,莫非我留在身边十几年的一个好人要许给大爷了,我心疼舍不得,还不能在嘴上絮叨两句?”
薛蟠一怔,见王熙凤话里是要将平儿给他了,心里大喜过望,又唯恐被王熙凤看出喜色,忙殷勤地搀扶她到里间床上躺着,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揉肩推背,嘴里说着辛苦王熙凤为王家生儿育女,心里惦记着平儿的花容月貌,喜滋滋地就将贾琏那一番话说了。
王熙凤才不去管什么卒子不卒子,略听了两句她就明白贾琏不肯叫薛宝钗进宫,既然如今跟着贾琏大有赚头,她哪里乐意得罪了贾琏,于是枕着高高立起的枕头,眼瞅着小意奉承她的薛蟠,就道:“琏二哥说得对,他们是干大事的想得长远一些,不像是咱们小门小户的,望见人家做了个美人,就嫉妒得了不得的。”
“那还依着早先所说瞒着妈跟宝钗?”薛蟠道。
王熙凤点了点头,见薛蟠得了便宜这会子十分乖巧,便有意拿着架子指挥他做些小丫头们做的事,当天晚上入夜后,就吩咐人置办了酒菜送入平儿房中,令薛蟠过去吃酒,待听说薛蟠吃醉了酒,她便扶着丫鬟的肩头向平儿窗外听了一听,低声骂了一句“王八蛋”,又见安儿满脸愤慨地过来,对安儿叮嘱道:“你只管哭,回头见了奶奶,自有我替你做主。”
安儿听了,只当王熙凤要对付平儿了,立时谨遵她吩咐地抹起眼泪来。
王熙凤瞧了她一眼,便扶着小丫鬟向西跨院薛姨妈房中去。
薛姨妈这会子还没睡下,听说王熙凤过来了,连忙带着人出了门来迎,眉开眼笑地望着王熙凤已经四个月的身子。
“这天已经黑了,不歇下怎又过来了?若有事,只管打发人来说就是。”薛姨妈扶着王熙凤的手,令她小心地跨过门槛进她房中,又扶着她向暖炕上去,待看王熙凤脸色不好,忙问:“可是蟠儿那混账东西欺负你了?”再看那安儿已经是满脸泪光了,登时心一跳。
王熙凤委委屈屈地总不说话。
薛姨妈见原本定做今晚上伺候薛蟠的安儿愤愤不平,忙令一干人等全都退下,待只剩下王熙凤了,这才挨着梨木炕桌问:“到底是怎么了?你只管说,自有我替你做主呢!”
王熙凤进门后,又孝顺薛姨妈又体贴薛宝钗,分担家事后也是有大事就来寻薛姨妈商议,襄助薛蟠时也不肯伤了薛蟠的体面。是以,薛姨妈眼中王熙凤是好个再好不过的儿媳妇了——若说哪一处不好,那便是薛蟠与王熙凤太亲密了一些,自从王熙凤进了门,薛蟠对王熙凤的话无所不从,她的话倒成了耳边风。
薛姨妈这会子见王熙凤委屈了,连连在心里埋怨薛蟠不识好歹。
王熙凤握着帕子道:“今日早上才跟妈说我身子重了要给大爷添个人,原本说是安儿,谁知晚上了,大爷叫了酒菜进了平儿房里。我听妈的关着门养身子也不知道,安儿委屈得了不得地来与我说,我才知道竟然有这么一桩糊涂事。白日里已经与安儿说过了,安儿好生梳妆打扮了一日,谁知到了晚上,左右等不来大爷,偏大爷又去了平儿房里。安儿气不过,哭得泪人一样,只说平儿抢了她的窝,哭天抹泪地跪着求我做主。”
薛姨妈待王熙凤有了身子后,就一直犹豫着如何旁敲侧击给薛蟠添个人,谁知不等她开口王熙凤竟然先提了,此时更万没想到薛蟠竟瞧上了平儿,也不说一声就猴急地占了平儿;平儿也是恬不知耻地就答应了;安儿更是没脸没皮地,为了这么一桩事竟然到正养胎的王熙凤跟前哭闹。
“你是个好孩子,蟠儿、平儿两个太不像话了!”薛姨妈气道,只是虽气,又莫名地安了心,原本还当薛蟠被王熙凤拿捏住,如今瞧着王熙凤也有拿捏不住薛蟠的地方。
王熙凤苦笑道:“是我没用,原以为大爷喜欢的是安儿,谁知又是平儿。大爷定是气我自作主张呢。只是事已至此,还请妈吩咐该如何处置?是不是要两个都给大爷留下?”
薛姨妈嘴唇动了动,思忖着安儿太过放肆,竟然敢为了这种事到王熙凤跟前哭委屈;平儿也是,看她平日不吭不声的,竟然有胆子勾引薛蟠——只是薛蟠必定是十分喜欢平儿才敢在成亲后头会子逆了王熙凤的意思办事,若将平儿打发了,薛蟠那鲁直的性子闹起来,家里鸡飞狗跳的还不算,若是气到了王熙凤那就了不得了。
思忖一番,薛姨妈握着王熙凤的手,忙说:“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那平儿也很不像话,只是事已至此,只能如了蟠儿的愿了。有了你跟平儿两个,他一准不出去胡闹了。那安儿不知天高地厚不分轻重地闹到你跟前,再留不得她了,只是她是你的人,要如何处置,自然由着你发落;那平儿,”一时为难地顿住,半天道,“我只装作不知道了。”
薛姨妈的意思是睁一只眼闭一眼,由着平儿没个名分地做了薛蟠的房里人。
王熙凤今次来,就是为了名正言顺打发安儿顺便叫平儿不能明公正道地做妾,听薛姨妈说了,嘴上埋怨两句薛蟠平儿瞒着她,又立时改了话头提起金陵的铺子来,愁眉苦脸地道:“我那兄弟当真是猪油蒙了心了,竟然作践起自家的买卖来!枉费妈疼我,叫我跟着大爷管了一些事,如今他又来添乱!”扶着炕桌站起来,立时冲薛姨妈作揖,“妈,不是我不识好歹,实在是家里的事我再管不得了,免得坐实了人家那句‘将薛家东西都搬回了王家的话!’”
薛姨妈赶紧去搀扶她,连连叫道:“哪个敢造谣说那些话?”追问之下,见王熙凤紧紧地抿着嘴不言语,猜着这话指不定是薛蟠不服王熙凤不把平儿给他,一时气急说下的,忙道:“你别他那混话,我是信你的,既然叫你管了,还能不信你么?早先你妹妹也为了心疼你说过那样的话,我心里也觉那样妥当,只是后头一想你若撒手了,蟠儿一准又成了早先那副不务正业、花天酒地、惹是生非的样子,这上头的事,还得是你领着。只要不事事亲力亲为,领着一些事,没累到自己个也没妨碍。”
王熙凤被薛姨妈劝说一通,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絮叨了两句,只说:“不打搅妈歇着了,我这就回去了。”说着,站起身来,待看薛姨妈要搀扶她,也不肯,出了门便令个小丫头扶着,望见薛宝钗披着大红牡丹折枝缎面披风立在门边,对她笑了一笑,便又扶着丫头去了。
薛宝钗带着温润笑意望着王熙凤领着两个小丫头去了,这才叫莺儿打了帘子进去,才进去就听见薛姨妈骂薛蟠贪嘴,不解地笑道:“哥哥又哪里得罪妈了?”
薛姨妈道:“这种事,你小姑娘家哪里问得?”望见薛宝钗不住地揉着手腕,忙招手令她走到跟前,替她揉了揉手腕,心里埋怨嬷嬷太严厉了一些。
“……妈跟嫂子说了吗?嫂子身子一天天重了,若不好生歇一歇,有个万一,这就是后悔不及的事了。”薛宝钗截开披风后紧挨着薛姨妈坐着,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蹊跷得很:王熙凤怀胎四月,竟在前两日才被把出喜脉。也不知她先前为何瞒下了这事;她进了薛家后性子与先前迥然不同就罢了,连带着薛蟠也变得神神叨叨的,竟像是两口子有事瞒着她们一样。
薛姨妈搂着薛宝钗,摩挲着她的肩头道:“我叮嘱她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了。”
“妈,若是嫂子累着了……”
“如今这个样?还叫我怎么说?若不叫她管家了,岂不是叫人以为咱们当真是怕她将薛家的东西搬去王家?这还叫她以后怎么在府里服众?”薛姨妈蹙眉道,王熙凤要将安儿给薛蟠,薛蟠又先斩后奏地占了平儿。这事不定多少人要说他们小两口离了心,王熙凤要失了宠呢。她万万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熙凤落到那步境地,不然她动了胎气,亦或者薛蟠旧态复萌,那可怎么着?
薛宝钗忙道:“这与服不服众又有什么关系?哥哥与嫂子那样要好,难道有哥哥给嫂子撑腰,家里还有下人给她脸色看不成?”并不是她要□□,她一个姑娘家哪有那么大野心,只是想将王熙凤手中账册拿来,瞧一瞧他们夫妇这么些日子都做了什么事。
“你哥哥那朝秦暮楚的性子,还不定如何为个不三不四的丫鬟不给凤丫头脸呢。”薛姨妈冷笑道。
“这又奇怪了,哥哥娶妻后规规矩矩的,怎又……”
“这不是跟你这姑娘家该说的话。”薛姨妈说着,起身催促薛宝钗去回房歇着去。
薛宝钗纳罕不已,心道原本薛姨妈也觉王熙凤与薛蟠太亲近了些有些吃王熙凤的醋,怎地一日间又觉薛蟠会不给王熙凤脸?百思不得其解,只在心中越发觉得王熙凤进了薛家后处处忍气吞声所图必大,也不好追问薛姨妈,只得自己去了。
次日一早,薛姨妈令人去给平儿送了参汤,此外再没一件赏赐、再没叫人说一句话。
平儿得了参汤,便捧着青瓷汤碗到王熙凤房中来给王熙凤看。
这会子薛蟠早因觉愧对王熙凤去前头书房看账去了,王熙凤盖着毯子坐在炕上,看了那汤,就笑道:“老奶奶赏你的,你就喝了就是。”
平儿料到这汤自己非喝不可了,于是当着王熙凤的面喝了汤,见她不自在地动一下,立时乖顺地去替她整理靠枕。
“哎,昨晚上老奶奶将我唤了过去,也不知道她喜欢安儿什么,一定要安儿,我好说歹说,她才答应打发了安儿出去只留下你。”王熙凤叹了一声,仔细留意平儿,见平儿除了脸颊上有一点绯红,竟与旁日并无两样,一点子恃宠而骄的意思都没有,于是拉着平儿的手,在腕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的赤金镯子戴到平儿手上,“你放心,委屈不得你。待你有了消息,我便请老奶奶给你摆酒叫你做了二房。”
平儿笑道:“我如今只盼着奶奶能生个小哥儿来叫我抱一抱,旁的一概都不想。”依着旁人家的规矩,如今她做了薛蟠的人,就当是被王熙凤领着去见薛姨妈,给薛姨妈磕了头再得了薛姨妈的赏赐;如今赏赐没来,只来了一碗汤,她焉能不知道那是什么汤?心里也不将王熙凤嘴上的话当一回事,得了镯子后,不免又将薛蟠一早赏给她的香珠串拿给王熙凤看,随后低声道:“奶奶,宝姑娘一直撺掇着老奶奶叫奶奶撩开家事,奶奶心里可想到应对的法子了?”
王熙凤得意道:“她一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姑娘也敢搅合娘家里的事?!她若懂事一些,将来多给她一些嫁妆也无妨。不然……”哼笑了一声,只觉薛宝钗有些太不自量力了。
平儿见她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便笑道:“奶奶有主意就好。”
“哎,我那嫡亲的兄弟在金陵给我惹事,小姑子婆婆又成日里盯着唯恐我拿捏住了大爷,如今也只有你一个能跟我商议着事了。”王熙凤感慨着,令平儿坐在炕上,看她身上衣裳还是当初陪嫁时做的衣裳,就道:“我箱子里还有几身今春才做的新衣裳,我以后是穿不得了,留着放旧了也可惜,你自己个开了箱子拿去吧。”
“多谢奶奶。”平儿跪在炕上,正待要与王熙凤说起家事,听门外小丫头说薛宝钗来了,忙起身去迎。
薛宝钗穿着一身杏色缂丝褙子,越发衬得肤白如雪,含笑进来了,就道:“嫂子,我来给你请安了。”一大早就听说安儿被打发出去了,此时再看王熙凤、平儿主仆,不免就带了两分深思。
“劳你大驾了,快坐吧。”王熙凤笑道。
薛宝钗笑道:“我便不坐了,才刚接了荣国府的帖子,迎春妹妹请我们过府赏杏花。这是随着杏花送来的点心,也不知道嫂子能不能吃,就亲自送来了。”说着,从迎儿手上接了西洋玻璃花草纹盒,将里头两碟子精致小点心拿了出来。
王熙凤笑道:“我又不是那样娇弱的人,有什么吃得吃不得的?劳烦你替我跟迎春妹妹道声好。”
薛宝钗答应着,又听说有媳妇来跟王熙凤回话,本要听一听,瞧瞧家里新近有什么事,偏进来的媳妇看她在,又不肯说,如此只得识趣地出来,从这东跨院里出来,回头瞧了一眼王熙凤的院子,低声问莺儿:“果然妈一大早就赐了汤给平儿?”
“那可不是,这种话我们哪里肯胡说?”莺儿道。
薛家里这种事多了去了,毕竟薛蟠是那么一种人物。薛宝钗颦着眉,心道平儿与王熙凤那样和睦,薛姨妈往日里也喜欢平儿安分守己,怎地如今薛蟠收了平儿,薛姨妈不顺势抬举了平儿,反倒言语里很有些瞧不上平儿呢?
思量再三,薛宝钗认定了王熙凤仗着薛姨妈慈爱厚道就背着她们母女捣鬼,且她们母女若不好生应对着,只怕日后连在家中说句话的底气也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了一下国际新闻,立刻就抑郁了
果然还是娱乐新闻好看点,希望越南那边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