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太医茫然道:“姬无常?不曾听闻。”
端木回春道:“对了,他当年叫姬季风。”
霍太医脚步猛然一顿,失声道:“什么?”
印象中的霍太医虽然偶尔发发小脾气,但从未如此失态过。走在前面的冯古道等人不由都回过头来。
端木回春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想他竟然这么大的反应,疑惑道:“霍太医认得?”
霍太医张大眼睛瞪着,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月光自浩瀚星空吹落,照在他的脸上,惨白如霜。
冯古道开口道:“姬季风当年是宫中太医,与霍太医相识不足为奇。”
霍太医似乎被触动了什么,忙问道:“他现在何处?”
端木回春道:“听说已经去世了。”
“怎么去世的?”霍太医急声问道。
端木回春道:“听说是被仇家追杀。”
霍太医“啊”了一声,眼中流露三分悲怆七分恐惧来。
端木回春道:“莫非霍太医知道他的仇家是谁?”若是霍太医知道他的仇家是谁,自然也就知道姬清澜想要对付的是谁,所作所为目的何在了。
霍太医摇摇头,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去。
端木回春看向冯古道。
冯古道叹气道:“听闻姬无常乃是当代第一神医,一身医术出神入化,连阎王都畏惧三分,不想竟然不能自医。”
他原本是想引起霍太医的伤怀和共鸣,倾诉几句,谁知却像踩了霍太医的尾巴,让他一下子跳起来道:“阎王怕有什么用?有些人比阎王更可怕!”
冯古道、端木回春和薛灵璧等人面面相觑。
端木回春试探道:“太医莫非是说皇帝?”除了皇帝之外,还有谁能够令宫中太医畏惧如斯地步?
霍太医摇摇头道:“皇帝虽然执掌天下,但本身手无缚鸡之力,杀他虽难却并非不可能。”
冯古道沉声道:“难道这世上还有谁是不可能杀的?”他这么问,显然是不信的。
霍太医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很是忌讳地闭上了嘴巴。
冯古道眼珠子一转道:“若真有如此厉害之人,为何江湖从未听闻?”
霍太医道:“我知道你们不信,不过你们一定要记得,从未听闻此人是你们的大幸。若有一日知道他的存在,才是人生中至大不幸。”
薛灵璧冷哼道:“若是如此,本侯倒想见识见识。”
霍太医与他们相处这么多天,到底有了些感情。他知道眼前这些人都是江湖有数的人物,尤其薛灵璧,少年得志,心高气傲,怕他们真的不小心得罪那人,便道:“你们如此推崇姬季风,可知道,那人若要杀他,不过举手之劳。”
姬季风,姬无常,造就蓝焰盟的一大功臣之一,无论他人品如何,在端木回春心目中,他早已是杏林神话。若真有人杀他易如反掌,岂非意味着那人不惧毒?
冯古道想得更深了一层,道:“莫非那人的医术还在姬季风之上?”
霍太医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半天才叹气道:“那人是姬季风的师兄。”
冯古道道:“如此说来,姬季风当年离开皇宫也是因为此人?”
霍太医道:“这,我倒不清楚。”
冯古道一看他低垂着头就知道他并非不清楚,而是不肯说,便道:“如此看来,姬季风多半是死在他的师兄手中了?”
霍太医哭着脸道:“算我失言,你们莫要再提起此人。”
冯古道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显是对此人惊惧到了极处,不由更加好奇起来。
端木回春道:“那太医可知姬清澜要找谁报仇?”
霍太医道:“我连姬清澜是谁都不清楚,如何知道他要找谁报仇?”
端木回春道:“他是姬无常,也就是姬季风的徒弟。”
卢长老补充道:“端木长老身上的毒便是他下的。”
霍太医讶异道:“咦?若是姬季风的徒弟怎么可能下如此简单的毒?”
卢长老道:“或许他手下留情?”
霍太医摇头道:“毒虽简单,毒性却很烈,不像是手下留情。你说的姬清澜大约多少岁数?”
端木回春道:“二十来岁。”
霍太医突然击掌道:“难不成是当年的……”
“当年的?”莫琚、卢长老和端木回春同时问道。
霍太医道:“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没死。”
冯古道笑道:“没想到太医不但医术了得,这说书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霍太医老脸一红,道:“并非我卖关子,只是这里头牵扯之事众多,一时也难以说清楚。不过若我没有猜错,你们口中的姬清澜多半是冲着皇宫里去的。”
端木回春道:“就是你说的那位?”
霍太医道:“或许是我说的那位,又或许是当今皇帝。这,我便说不准了。”
冯古道道:“若我把你口中的那位和当今皇帝当做一党,不知可行否?”
霍太医道:“唉。罢了罢了,既然说起,我倒不妨再多说一些。算上当今皇上,我一共侍奉过三位皇上。那人与我一样,不过我在太医馆只是个跑腿的小喽啰,那人不同,除了当今皇上之外,两位先帝都对他宠幸有加。”
薛灵璧皱眉道:“为何本侯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霍太医道:“我适才说了,他虽受两位皇帝的宠幸,当今皇上却不将他放在眼里。”
薛灵璧道:“哦?那人既然如此厉害,难道毫无表示?”
霍太医道:“当今皇上不宠幸他归不宠幸他,却也不敢得罪他。依旧好吃好喝地供养着,至于那人怎么想,我却不知。反正我告老还乡之前三年都未再见过他。”
薛灵璧道:“霍太医告老还乡之前的三年岂非正好先帝驾崩,当今皇上登基?”
霍太医干巴巴地咧了咧嘴,却没再说。
冯古道又闲扯了几句套他的话,不过这次霍太医的嘴巴就像是蚌壳一样,怎么撬都^56书库,到最后冯古道也只好随意找了个话题将这个话题带开了。
众人走了大半夜,直至黎明才找地方歇息。
霍太医昨夜满腹心事,走的时候不觉得累,到一坐下便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了架,也不管姿势舒不舒服,地上脏不脏,随意往那里一躺,便呼呼大睡起来。
他睡着了,其他人却清醒得很。
莫琚嘀咕道:“天下真有一个连皇帝都要避忌三分的人?”
冯古道笑道:“凌阳王算不算?雪衣侯算不算?”
薛灵璧道:“若独我一人,或独凌阳王一人,皇上绝不会放在眼里。”他们之所以让当今皇帝忌惮,归根究底是因为他们手握兵权雄霸一方,随时有起兵造反的能力。
端木回春道:“若是侯爷想要单枪匹马行刺皇上,可行否?”
薛灵璧道:“可能极小。”当今皇帝有多怕死,皇宫的守卫就有多森严。
冯古道眯起眼睛道:“若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么……”
那么什么呢?他没有说下去。
其他人也没有问。就好像这个答案和这个人一样,还是一个谜,还不到揭晓的时候。
霍太医睡到正午方才起身,众人吃过午饭又重新上路。
风鹊岭山重重,路遥遥,若非安然手中的地图,只怕早就被一座座山迷得晕头转向了。他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路都没遇到其他人,直到四日后,他们刚翻过一座山,正往山下走,就听到下面山谷里回荡着激烈的打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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