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飘过来的。’
‘啊!风神。’一提到神灵,乡亲们一种天生的畏惧油然而生,文定等人则有些不知所以。
刚刚缓过劲来的长老,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问道:‘艾颜,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事关重大你可要说清楚呀!’
艾颜缓缓叙道:‘回来之前,我走了趟大理,那里正在被这恶魔肆虐,家家的牲畜都死去了大半,各族百姓无不是损失惨重。这恶魔正在伴随着南下的风神降临到我们村寨的,与这几位过路的汉人并无干系。’
随后艾颜便向自己的乡亲们诉说沿途的见闻,原来这场瘟疫来势凶猛,十日不到便已在云南境内处处散播,艾颜原本早便可以赶回来村寨,就是因为这场疫病才不得不拖延了几日,作为僰族巫师的他,这几日一直便奔波于各处僰家聚集之地,为僰家人防范消除灾病。
原来僰家人中也有疫病一之分了解之人,唯一不同的仅是在乎于叫法,比如说疫病在艾颜嘴里便变成了恶魔,疠气广播则变成了风神递送,除开称谓外实质上仍旧是相去无几。
乡亲们出于对神灵的敬畏,再加上对于这个一直以来保护族人的法师所独有的信任,很快便对此说法深信不疑,不再继续围攻文定等人。道定也随即释放了阿冶伯,在灾难的笼罩之下长老也懒得去理睬眼前这几个汉人,吩咐各户人家赶紧回去预备,派人到祭坛摆上三牲祭品,请艾颜施法驱魔。
马车被烧成了灰烬,就马也死在这帮僰人手里,有伤在身的文定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得有艾颜一家的庇护才免于被村民赶出村寨,得以继续在艾颜家里借宿调养。
表神之说虚无缥缈使人将信将疑,可这位僰家巫师的法力的的确确让文定看了番眼界,几场法事下来,这个小村寨的疫情竟然真的得到了控制。
疠气之症向来歹毒,史书上历朝历代尽皆避免不了,一旦爆发常常是十户九空,举家全族殪没者亦是不乏,难道这么一个蹦蹦跳跳的巫师真的有神灵附体不成。
道定与齐大叔已经对法师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文定对此却是持有怀疑,然而有关神灵的事情,文定自不好直截了当的向巫师询问,趁着养病的当口文定开始观察除开法事之外,艾颜究竟还用过了什么特别的方法。
他一连几日跟随着艾颜的脚步,但凡法事就一定不会错过,简直比那些个僰家人还要来得虔诚,就连四弟道定也揶揄他是着了僰家人的魔。
果然黄天不负有心人,让文定发现了一独特之处,不论艾颜的法事如何的变化,却始终有件东西是必备的,那就是生长在后山的一种泛着淡黄色的小草,僰家人唤之为黄清草。每每到了法事将尽之时,艾颜便会从他的法杯中取出准备好的黄清草,告之乡人这乃是施过法术的圣草,回家如何如何煎服。
一些病情较轻微的家畜也需如此,而其他那些已经病入膏肓的家畜则无一例外的被深深埋入土中,这一点倒是与中土大夫们的手段一般无二。
有了这个认知后,文定心中的疑惑一下子豁然开朗,可也没去揭开谜底。到了他们即将离开的前一日,艾颜自己找到了文定,为村民们杀了他的马,烧了他的货表示歉意。可是事情已经做下,后悔也来不及了,希望能从别的地方补偿他们。
文定无所谓的道:‘天灾人祸谁也不能预料到,法师也不必太过在意,这一切也是命中注定。’
‘那怎行,我们僰家人对的要坚持,错的就要承认,知错不改岂是我僰家男儿的作为,你还是盘算盘算此次究竟损失有多少?我们山寨虽没有现成的银子赔偿给你,也一定不会赖帐的。’
二人又相互推让了好半天,实在推脱不下文定方才道:‘大师盛意拳拳,柳某也不好拒绝,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师可否成全?’
‘但说无妨。’
文定沉吟了片刻,道:‘在下见贵宝地后山生长有一种黄清草,姿态轻盈,品貌不凡,十分喜爱,可否让在下采摘一筐半筐回去。’
艾颜顿时呆楞住了,向文定上下打量了起来。
文定又说道:‘法师若是觉得为难,全当在下没说过好了。’
‘哦,那倒是没什么,寨子里的这场灾劫已经过去了,后山茂盛的黄清草也没用了,别说一筐半筐,就是一车两车也是可以的。只是短短时日,你是如何看出这里面的端倪来的?’左右并无旁人,艾颜也没有了那么许多的顾虑。
文定淡淡一笑,道:‘或许是因为在下并不是本地百姓,也就没了那些先入为主的想法,再加上这几日好些次看见法师开坛做法,是以稍稍看出些门道来,法师的医术实在是让在下佩服不已。’
‘呵呵!’对于文定的称赞艾颜显得非常之高兴,笑着道:‘我们这里地处边陲不比中土,没有那么些的规矩,作为族人的庇护者,我们这些法师既得是主持法事的神人,又得是明辨是非的仲裁人,以及帮人驱魔去病的大夫,还的是领导村民抗击外敌侵袭的军师,身兼多职呀!’
‘的确不容易。’文定道:‘我看法师每回治病之前,还需要一长串的仪式,为何不去掉此一项,那样一来岂不是要轻快许多。’
‘这样做自然会减轻负担,只是这样一来却要平添更多的麻烦,若是没有前面长串的祈祷仪式,村民如何会信服于你,更不会虔诚的照办。对了,我这次从大法师那学到一个道理,大法师说这乃是你们汉人祖先传下来的,具体哪些个字我是记不得了,好像是在说可以让乡亲们按照我们的意思去做事,却不容易让他们明白这里面蕴涵的高深道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文定心中默念了一遍,人的身体可以任由他人摆布,想要掌控变幻万千的人心却不容易,或许艾颜这种借托神灵的做法,方才是最简单的办法。
经过这么一次详谈,拉近了二人间的距离,向来高居于众乡亲之上的艾颜,其实也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时而也需要这么一个能够促膝交谈的友人。
而从这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僰族巫师处,文定也学到了许多,虽然他们没有好像中土那些系统的学堂,可一代又一代僰人巫师都是僰家人中出类拔萃之辈,经由他们亲口传述,手把手沿传下来的技艺也是不容小视。
特别有许多云南一地独有的草葯,以及各种在僰人中历代流传的传说更是蔚为大观,还有他那种神人一般的气质让文定不自觉的为其吸引,怨不得僰人村民会对他如此崇敬,这种独特而神秘的气质得自天生,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抗拒。
有了艾颜的首肯,文定他们很顺利的拿到了黄清草,外加村人赔偿的一辆牛车,在这么个小村寨里他们赔不出马车来,只好用牛车来充数。
十几筐黄清草装满了整辆牛车,道定与齐大叔都不明白,他为何会要了这些不值钱的野草,文定也不道破其中奥妙,向艾颜一家道过谢后立即转身驶回官道。
然而回转到官道之后,并没有依之前与李二桂说好的那样前去大理城,而是让齐大叔掉头赶紧往楚雄县赶了去。回转到楚雄县后,未做丝毫停留又刻不容缓的嘱咐齐大叔,用那辆缓慢的牛车换了辆轻便的马车,为此还被人讹了不少的冤枉银子。
齐大叔连连抱怨亏了本,可文定却没去理会这些,三人马不停蹄的向昆明赶去。
当他们刚刚进入昆明城内,就知道了从大理方向袭来的疫病已经在此传播了十数日,城内百姓大面积受到灾害,此次疫病来的煞是凶猛,大夫们虽竭尽所学可依然是束手无措。
文定所携来的黄清草初一开始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可免费为数家试用补之痊愈后,帘便传遍了昆明城的大街小巷,商人百姓蜂拥而至,一车黄清草不到两三日便已脱销。大把的银子也让齐大叔对文定彻底的心服口服,原本只打算帮次忙而已的他,决心从此以后不再操持自己的本行,而一心追随著文定。
当他将自己的想法坦诚相告后,文定也欣然接纳,经过这次一波三折的买卖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再与李二桂共事。既然告别了这个领着自己步入云南的引路人,他势必需要另寻一位对本地非常熟悉之人,齐大叔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眼见着云南的病情远没有截止,文定展转从盐商手中购进两车白盐,又从那位僰人法师那里换回了两车黄清草。这些日子来,文定也摸清了一些此地的情形,那些居住在山里的异族人有许多值钱的土产,然而对外面世界的畏惧以及对现有生活的满足,却让他们大多不会走出这道山门。
仅是他们自行食用,那些山里的物产也难免会有许多平白浪费掉,是以只需用他们所短缺的日用常物就能换回好些来。文定带去的两车食盐,正是僰人村寨普遍短缺之物,果然这些在内地不足三十两纹银的东西,便让村中的长老与百姓是欣喜不已,那些对他们已无用处的黄清草,也任凭文定自由摘采。
文定也没与他们客气,将山上多余的黄清草悉数采去,在云南境内兜转了一大圈,不但将那些砸损在木耳上面的本钱赚了回来,还赚进了一大笔,比起他们原来设想的木耳收益更加丰厚。
一件原本惊心动魄之事却演变成了这种情形,叫文定是始料未及。虽然与李二桂这个引领他进入云南的亲戚分道扬镳,却让他收获了许多新的交情,就因为黄清草这个云南独有的草葯,让云南商界记住了柳文定这么个名字。
再有就是结识了艾颜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僰人巫师,随后他依靠着逐渐熟稔起来的良好关系,往返于僰汉之间,渐渐地也做出了小小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