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梦

在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床前，那个自己虽然依旧冷漠，但眼中已经多了点温度，他在说：

    “我可以让你活下来。”

    老人知道他可以做到，但她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恩赐，说道：

    “您一直穿着我们视为幸福的躯壳，禁固被痛苦侵蚀的心灵，追随痛苦的脚印，不断被名为过去的毒药伤害，只有死亡能打开自由的门，斩断蛛网一样的烦忧，我不能变成您的阻碍，您应该获得真正的幸福。”

    阿兹克再次停下，一个名字被他下意识念出：

    “海伦娜？”

    刚念出这个名字，他就疑惑抬起头，额前的苍白火焰剧烈闪动，可等他看过去的时候，黑雾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海……伦……”

    再次呢喃这个名字时候，他的记忆又开始变得模糊，不管他额前的苍白火焰怎么努力释放光芒，都无法驱散越来越厚重的黑雾。

    当他迷茫着再次低下头时，一个小女孩的呼唤让他浑身一颤。

    “爸爸，不要走！”

    这声呼唤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句句话语如同鞭炮般连续在他心中炸响：

    “我主，我愿为您付出一切，只愿您早日回归王座，重塑拜朗帝国的辉煌！”

    “老大，不要丢弃我，我会努力变有用的！”

    “兄长，一切都拜托你了！”

    “先生，我看见了您的笑容，你获得了家人，朋友，爱人，那就是幸福吧？”

    “老师，祝您万事顺利！”

    “亲爱的，我们离开这里搬去郊外的庄园吧，我喜欢那里的阳光。”

    “父亲，我一定会超越你的！”

    ……

    一声声，一句句像是在反复刺穿他的灵魂，让他痛苦地弓起身，紧紧捂着脑袋。

    骨灰荒野发生了一次短暂地鸣，堆积在地上的灰白骨灰扬起烟尘，震散拥挤过来的黑雾，露出些黑雾中远近不一的苍白光点。

    之前它们被黑雾藏了起来。

    当阿兹克额前的苍白火焰向内回缩，逐渐凝聚成一顶王冠的形状，黑雾和黑雾中的苍白光点同时躁动起来。

    黑雾如同黑潮向下坠落，苍白光点如同流星向阿兹克发起冲击。

    黑潮想要淹没一切，苍白流星却在灼烧黑潮。

    随着少数几个苍白流星融入阿兹克的火焰王冠，他额头那顶火焰王冠逐渐变得真实起来，有无形的、阴冷的旋风从他脚下升起，吹开厚实的骨灰，形成灰白色的风暴斥退黑雾。

    骨灰荒野的地面被掀开一层又一层。

    风暴中心的地陷越来越深。

    高速旋转的骨灰风暴与黑雾剐蹭出尖锐的刺啦声，产生越来越多的阴绿火星，它们随风飞舞，照亮这片荒野。

    身处暴风眼，痛苦万分的阿兹克缓缓弯曲膝盖，几乎要将脑袋埋进胸口，他的十指抓破头皮深入颅骨，鲜血染红身躯，然后滴落在地上。

    那是不再覆盖灰白骨灰的纯白地面。

    如同无暇的玉石，却不映照任何光影。

    他的鲜血在地上汇聚游走，不断变化着形态，一会儿是盘旋身躯的羽蛇，一会儿是展翅翱翔的不死鸟，一会儿是混合羽蛇和不死鸟特征的畸形怪物。

    属于阿兹克的东西正在消失。

    他恐惧，他惊慌，他不断伤害着自己，妄图用更多痛苦留下些什么。

    但没有用！

    就算他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在地上书写也没用，鲜血根本不受他操控，指甲更无法在纯白地面留下丝毫痕迹。

    变化还在继续！

    那顶火焰皇冠已经开始勾勒第二层的细节。

    阿兹克的恐惧和惊慌正在消失，他身形摇晃着站起身，不再做出伤害自己的动作，冷漠、威严、凶狠和傲慢的情绪与气质交替出现在他脸上。

    直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出现：

    “‘死神’先生，午安，我们得到了一株稀有的荼靡花，听说它被称为末路之花，代表着死亡，赛德克将它献给您，希望您会喜欢，愿我主与您的友谊长存。”

    “‘死神’先生，早安，我们得到了一个关于灵教团的消息……”

    “‘死神’先生，晚安，赛德克为您献上黑色曼佗罗……”

    “‘死神’先生，早安，灵教团黑骷髅党的人出现在了我们的地盘上，是否需要我们接触他们……”

    “死神’先生，午安，我们的人在狂暴海遇见了悬挂拜朗帝国旗帜的幽灵船，这是用仪式魔法复现的画像……”

    “‘死神’先生，晚安，南大陆今年的复活节是3月31日，我们得知灵教团会举行一场大型献祭，似乎和某位‘死神’有关……”

    “‘死神’先生，午安，我们偶然得到了曾经拜朗帝国大贵族美尼斯家族的一件祭器，上面沾染着少许诅咒，或许您会感兴趣……”

    “‘死神’先生……”

    ……

    “阿兹克先生，因为一些原因，我会暂时执掌‘海神’权柄，关于您不断经历死亡和复活并失去记忆这件事，我有了些猜想，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醒来，擅自布置指向性的祈祷仪式，希望不会给您造成什么困扰。”

    一连串来自陌生人的祈祷最后，是夏洛克模样的克莱恩。

    他们在一个不知名的祈祷厅。

    对此时的阿兹克来说，他们就像黑夜中最闪亮的启明星。

    是指引，也是希望！

    这些祈祷帮阿兹克稳定住了状态，属于他的东西一点点被找回，侵蚀他精神的两个意识在逐渐褪去，那顶越加华美的火焰皇冠也在倒退回最初苍白火焰的形态。

    席卷骨灰荒野的巨型风暴终于停止。

    如果这时候能站在高处向下看，就能在散落的灰白骨灰中看到纯白地面的真实。

    那是一块骨头！

    某种巨型鸟类的头骨！

    仅是露出的一小部分就像鲁恩王国的国土那样广袤和巨大，蕴含死亡奥秘的神秘学花纹如山川河流般分布在骨头表面，身处其中的阿兹克好比一只蜉蝣那样微小。

    他没有机会看到这种风景了。

    因为那些灰白骨灰很快就会落下，笼罩荒野的浓重黑雾也会回归。

    感受到难得的轻松，双眼恢复清明的他抬起头，看向散落的灰白骨灰。

    他好像……看见了日出。

    他，终于可以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