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姿第二次醒, 比第一次时,就要轻省多了。
睁眼还是茫然,但是会一会看这, 一会看那,似乎要串联起什么来, 江炼打手电时, 她皱着眉头推开,又捂住眼睛, 说:“刺眼。”
江炼便把手电搁下, 过了会,她自己坐起来,拿手扶住头,仿佛那头有千斤重,又喃喃问了声:“几点了?”
山鬼箩筐里有袖珍表盘,正面电子,反面机械, 以防遇到干扰时, 电子计时失灵, 江炼正反面对过,回她:“凌晨五点了。”
“那……”
江炼知道她想问什么:“你被撞晕之后, 我带着你逃进迷宫,这里七拐八绕的,土龙没跟上;没再听到敲打声,我也没敢发出大的声音, 怕把土龙又引过来——这种地下生物,听觉应该特别敏锐。”
孟千姿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土龙能站,前后肢都长,四肢着地时,像狗一样,这是鳄鱼吗?”
江炼也不是什么生物专家,对鳄鱼知道得很少:“是或者不是,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区别,都是巨大的威胁就是了。”
也对,孟千姿没再说话。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凌晨五点,六妈七妈就算是半夜得到消息的,调齐各种装备,再赶过来,最快也得中午,也就是说距离救援到达,至少还有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总不能干坐着,何况干坐着也危险:你不动,不代表人家土龙不动啊。
她想了想:“要么,我们四处找找看吧,神棍要是没死,找到了最好,要是死了,收个尸也是好的。”
其实她心里觉得,死了的话,早被吃了,压根没尸可收——但话还是要说得委婉。
说完了,又指山鬼箩筐:“里头有什么能防身的家伙吗?”
问是问了,没抱太大希望:山鬼进山时,不用考虑山兽袭击,所以一般不带什么厉害的家伙。
江炼先掏出一把匕首来。
不看到这玩意还好,看到了就来气,孟千姿瞪江炼:“我当时说了危险,让你赶紧撤,你还非要下水……”
没错,江炼立刻自我检讨:“是我脑子不行,拿着这么点长的刀就以为能斗土龙。你昏睡的时候,我已经想明白了,救人是要靠实力,不能凭运气,我当时真是……太不应该了。”
咦?
他这么口若悬河、把话全说了,孟千姿反没法发挥了,她的性子素来如此,对方若死犟,她必追骂个狗血喷头;对方若是态度好、积极自我批评,她又会想办法把话说得圆融,给人留点面子。
她说:“也不是,你就是当时太心急了点吧,脑子不行这种话,太过了。”
江炼想笑,心里说:那还不是你说的。
***
两人便一前一后,在这迷宫间安静兜找开来,岔道太多,每过一个岔口,孟千姿都要在岔口处刻一个箭头,旁边写个“1”字,代表这是第一次探路时走过的。
她有个执拗的想法:迷宫再大,大得过数字标注吗,大不了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一处处标,从1标到10,乃至100,总能穷尽的。
不过渐渐的,便有点丧气了:这迷宫的隔墙不是横平竖直的,而是弯弯曲曲,更倒霉的是,这迷宫好像不是平面的,有些甬道是斜向下或者突然转向下的,只不过被水淹了,这就意味着,底下也许还有空间——好消息是自半夜之后,应该没再下雨了,那些水正在寸寸下退。
那口环室里的水也应该退了,孟千姿惦记着段太婆那几句被水淹了的话:“也不知道最后几句,写的是什么。”
一句话提醒了江炼:“留书里提到九铃族人,是掌铃盛家吧?”
应该是,孟千姿点头。
江炼喃喃了句:“这件事,当初参与的人不少啊。”
孟千姿没听明白。
江炼在一处没有积水的夹道处停下,仔细听了听周围动静,这才低声给她解释:“悬胆峰林里,花瑶参与了,因为有结绳记事;山鬼参与了,因为剖山才能到九重;蚩尤族人可能也参与了,因为他们善冶铜铁,而崖口有很多青铜支架。”
“而这凤凰眼,盛家参与了,因为收骨六十六具嘛;蚩尤族人大概也参与了,因为这儿又有大规模浇筑的青铜制品;况家没准也参与了,否则对这儿不会如此熟悉。”
“至于水鬼,看似跟这些都没联系,但是他们另有‘任务’,他们在大江大河之下,建起了金汤穴,金汤穴里有尸巢,他们还知道一个地方,叫漂移地窟。”
“任何一家,任何一件事,孤立来看,可能也就是神秘家族、诡异奇事,百般求索无解,唯有像神棍说的那样,要有‘全局’观念,把所有事凑到一起,才能发现,其实当初是很多人,共同做了一件事儿——只不过做完之后,如鸟兽散,相互间淡漠了联系或者再也不联系,一代代下来,才导致最初的真相,再也没人知道了。”
孟千姿默然。
这么大规模,这么多人力,到底是做一件什么事儿呢,是为了漂移地窟里的“它们”能够借尸重来吗?“它们”又是谁呢?
漂移地窟里那葡萄般的挂串,会是麒麟晶吗?如果是的话,阎罗也到过漂移地窟?
不对,阎罗去的是昆仑山,难道真如之前推测的,漂移地窟虽然累世漂移,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回到真正的起源处?
神棍又是什么来历呢?他直言要找一口“被偷走的箱子”,他的梦境里,亲手把山胆放入箱子里,看起来,像是箱子的守护方……
还有死去的金翅凤凰、半空坠落的巨龙,压在三口棺材下的凤凰翎,风起龙从的龙骨灰烬,一切的源头是什么呢,意义又是什么?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觉得头大如斗,孟千姿攥拳成锤,在脑袋上敲了两下,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敲得更开窍点似的。
江炼偏还不让她消停:“千姿,我问你啊,‘得麒麟晶者成神,得长生’是什么意思?”
这还需要问吗,孟千姿斜乜了他一眼:“就是阎罗生阎罗,长生不死咯。”
江炼摇头:“不对,这句话最关键的两个字,其实是‘成神’。”
孟千姿失笑:“这就是一种夸大的说辞吧,阎罗哪像是成了神啊,他要是成了神,我们还制得住他?”
江炼笑笑:“你换个角度想,是不是我们把‘神’想得太无所不能了呢?总觉得神有通天彻地之能,吹口气死人就活了,挥挥手山就让道了——如果上古时候,‘神’这个词,不是这个意思呢?”
他想了想,换了个更浅显的说法:“比如这个世界有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你知道大家的本质都是人,只不过是人种不同。同样人种下头,也还有不同的细分,例如按照地域区分,看你的划分规则如何。”
“最早的时候,神和人,也许只是简单的、类似左与右、黑与白、上与下的区分呢,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就是按照某种规则,划分成了两个人种。”
孟千姿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按照……按照什么规则?”
“生殖方式,一边是可以自体繁殖的,一边是两性繁殖。只不过是生殖方式不同,没有高低之分,自体繁殖的就叫神,两性繁殖的就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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