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教您一个问题,当您和旁的人打架的时候,有没有受伤的情况?"邓世昌笑着问道,"我说的这种受伤,是指那些皮肉破损,但并不很严重的创伤的?"
"这,自然是有的。"山本权兵卫说道,"不但这种小伤,就是更严重的伤,某也受过。"
"更严重的伤暂时不提,先说第一种。"邓世昌语速平缓的又问道,"那么,您是不是在每一次和人搏斗之后,才注意到身上的某处地方受到了伤害,同样的,也是在搏斗之后,才感觉到伤口的疼痛?"
山本权兵卫很认真的想了想,邓世昌的问题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经他提起,忆及多年来打架的经验,诚然如他所言,"不错。你说的都对。但...这又怎么样?"
"这便是我可以答复方才阁下所提的'兵士不以严刑峻法相克,是不是就不会一腔报国杀敌的热血了';的问题。"邓世昌说,"鄙人有幸,蒙我皇帝陛下宠招到御前,谈及此事,皇上对我说,这种问题,根本不值一提!这是因为,人的身体之中,能够很自然而适宜的分泌一种名叫肾上腺素的物质,这种物质的作用,就是使人获得在平常时候,不会出现的亢奋情绪、乃至超越常人的力量。"
看着面前几个日本人游移不定的眼神,邓世昌又追问了一个问题,"山本君,再请问您,每一次与人搏斗之后,除了受伤的痛苦之外,会如同发冷一般的身体颤抖——而这种颤抖,却是不受控制的,是不是?"
"这...也是有的,不过近来已经没有了。"
邓世昌了然一笑,"这同样是因为肾上腺素的作用。"他说,"现在可以正式回答阁下所提的问题了。好生而恶死固然是人心之常,但置身于血火飘扬的大海之中,眼见旧日军中袍泽逐一受伤或者毙命,必然会激起人心中的血性之气——这种血性之气,其实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种肾上腺素在起作用——因为这样的缘故,错非是己方真正不敌敌人,或者是生命危在旦夕,都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呢!"
大山岩几个人面面相觑,邓世昌的话是他们从来不曾听过的,对于真实性充满了怀疑,但参考山本权兵卫及自己偶尔的几次和人搏斗的经验,又知道对方不是在撒谎,但这样的知识,他是怎么知道的?胜海舟在一边听得更觉得诧异,这也是咸丰皇帝教给他的?他又是怎么知晓这些的?
"阁下这话,才是以偏概全,若是照您这样说法,兵士在平日里丝毫不必整训,只待在战事爆发之后,凭胸中血勇之气,就可以杀退敌军了吗?那还要受训做什么?干脆就从田间找一二青壮汉子,登船服役就是了。"
"整训归整训。这是兵士能够熟练操行舰上器械、武装的基础。我等现在讨论的,并不是这样的问题——海军情况,与旁不同,正是要上至舰长,下到兵士同心一气,如同一家人一般,如臂使指,才能为国报恩——这是一切胜利的前提。鄙人所要说的,是在平日的时候,如何达致舰上所属,亲如兄弟友朋,是要靠上下同心,和睦相处,而不是如贵方一样,全以欺凌伤害后辈,使之心生畏惧为能事。"
"我国自古传承而下的规制,与贵国不同,身为后辈者,先天就要有为前辈服侍的觉悟。"大山岩说道,"萧规曹随之下,也从来不曾有人心生怨言的。"
"人心难测,又如何能说旁人心中对此并无抵牾?"方伯谦接过话头,大声抢白,"便称是阁下吧,当年为同舰的前辈训斥,难道就不会暗中垂泪,心中不满?"
大山岩、东乡平八郎和山本权兵卫异口同声的大声回答,"从来没有!"
"啊?"
"因为我等深知,前辈训斥我等,只是因为我们应尽的职分没有尽到,所以才给前辈打骂凌辱。若是自己有错,难道不能给别人说?若是自己无错,也从来不会有人无事生非,故意找茬。所以在我等而言,必须要打起全部精力,做好分内的差事。凡此种种,都是所有新人必须要有的觉悟,自然的,也就从来不会有人为自己犯错,给上官惩罚,而至心怀怨怼了。"
刘步蟾几个面面相觑,双方在理念上有着太大的差别,可以说是彼此心性不同——这样的话就不必谈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