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日从天津出发,四月初六日,定远舰抵达日本神户港,这里对于中国使团而言,是一个无比陌生的国度,众人齐集在船头的指挥室中,举起望远镜,向海港眺望。一看之下,奕誴大感失望,神户港好大的名头,不要说比不上中国的天津、威海、旅顺等海港,就是比从咸丰七年之后方始开放的登州、营口等地,也是远远不如!
港口不远处,停满了来自不知道哪些国家的商船,更近处是停泊得整整齐齐的日本海军军舰,对于这些别国的军舰,沈葆桢等人最是用心,有三艘军舰的船体大小介乎于远字级和雷加级之间,前后主炮、副炮、弦炮都加盖着炮衣,看不到具体的炮口直径,不过这没有关系,左右这一次到访日本,其中的一项行程就是中日两国海军到彼此的主力舰上进行参观和访问,到时候一问便知。另外还有五艘略小一点,而且不同于前者,炮衣尽数取下,露出10毫米口径的前后主炮和左舷边安放的三具鱼雷发射管;其他还有几艘,型号更小,不值一提。
沈葆桢等人来日本之前,也曾经做过功课,知道神户港是日本第一大港,自从咸丰十八年的明治维新之后,吞吐量日增,港口原本具有的设施已经不敷使用,眼下所见的,是咸丰二十年的时候开始进行加盖和扩充之后 的样子,但有些地方的土木施工还没有结束,所以当己方离得远,站得高的角度看上去,显得破破烂烂的,若是等踏足其上, 就不会有这种轻视的念头了。
远方的海面上一声嘹亮的汽笛声响起,"嘟~!"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这是一艘日本海军的引导舰驶过来了,奕誴举起望远镜,认真的看着,"观光丸。"
"王爷,在日本,'丸';就是号的意思。"沈葆桢在一旁解释,随即抬起头来,向观光丸上看去,嘴里念念有词,"王爷,日本观光丸上打来旗语说,观光丸舰长...向大清北洋海军表示欢迎。"说完,回头看看指挥室的参谋,"他叫什么?"
"叫大山岩。"
"是的,大山岩舰长向北洋海军表示欢迎。"
奕誴有点毛手毛脚,"那,我们该做什么?"
"照海上旧例,我大清海军也要打旗语向对方致敬的。"
"嗯。"奕誴点头, "打旗语告诉日本人,本王代表大清皇帝陛下出访日本,对于日本海军的盛情表示欢迎。"
沈葆桢迟疑了一下,他真是猜不透这个荒唐王爷是突然明智起来了,还是本来就在扮猪吃虎?这种完满到极点的外交语汇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此刻顾不得多想,摆手示意下面的人出舱传令去了。
鸣响汽笛,打过旗语,观光丸缓缓转向,和定远舰呈平行状态,引领着对方驶近神户港,海面上浪花翻涌,前后八条炮舰鱼贯进港,依次停稳。岸上的日本人的动作飞快,一拨人在定远舰的弦桥下铺陈红地毯,一直延伸到前方,穿着雪白作战服的日本海军战士列队以毕,等待来自异国的使者接见。另外一拨人则接过从船上抛下来的缆绳,将其和岸边的锚柱绑在一起,加上沉入海底的铁锚,定远舰硕大的船身就轻易不会再动弹了。
弦桥放下,先下船的是负责保护王爷人身安全的御前侍卫和王府侍卫,这在日本人看来,虽然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却很好分辨——御前侍卫一律都是腰间、胸前带着长短双枪,上身套着黄马褂,太阳的照耀下一片金黄,照得人眼花缭乱。
下船之后,快速展开,似乎是有意和日本海军士兵比试,侍卫们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在队伍的尽头,是三条实美为首的日本官员鱼贯向前,身边有山县有朋、木户孝允、胜海舟、伊藤博文、大久保利通等人。
眼见一群身穿大清官服,外面套着狮子、麒麟补服的官员簇拥着一个身着四爪蟒龙袍服,头戴三眼花翎的男子走下弦桥,三条实美知道,这就是此番带团访日的中方代表,钦封惇亲王的爱新觉罗?奕誴了。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鞠躬礼,"尊敬的亲王阁下,欢迎您到敝国来。"
奕誴身后的沈葆桢等人一鞠躬还礼,奕誴则拱手还礼——这都是当初中日两国官员几次往来磋商之后订下的,更是报请两国皇帝钦准的,可以说一个动作也错不得!听完郑刚的翻译,他笑着说道,"很荣幸可以作为大清国第一位到访贵国的朝廷官员,也感谢太政大臣阁下并贵国天皇陛下的隆情。"
"亲王阁下太客气了。贵我两国是近邻,自从唐朝开始,彼此往来无日无之,这一次亲王阁下访日,不但是重新开启了中日两国往来邦交的全新局面,更是不让中日两国先辈专美于前的壮举。能厕身其间,实在是值得我辈庆幸的盛事啊!"
"太政大臣说的是,本王奉我大清皇帝陛下谕旨西来,本就是抱着两国交好的目的,希望达成令贵我两国都满意的结果而来的。"
沈葆桢等人在他身后,含笑听着,这种对话都没有什么营养,但却有了一丝明悟,这个人人都认为是荒唐王爷的奕誴,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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