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去,自己这个替罪羊的身份,怕是怎么也跑不了啦!
"丹帅也毋须如此自扰,鸿章以为,皇上宅心仁厚,断断不及出此的。"
李鸿章的话并没有让沈葆桢觉得放松很多,反而更有忧心之感,"皇上真的为祁世长一事,如此大发雷霆?"
"是。"李鸿章点头说道,"我一开始也是知之不详,后来还是我老师寄来的信中才得与闻。皇上勃然动怒,当即免了祁世长所有的官职,让他在府中赋闲读书,凡此种种,都可见圣心于海军建设一节,从无半点转侧,为人臣者,幸遇明君,真是我等的福分啊。"
沈葆桢附和几句,又再问道,"那,少荃可知..."
"什么?"
"为沈某违旨发炮一事,京中清议如何?"
"这件事,我想,总要丹帅上一份自请有罪的折子——不管怎么说,大帅总是违抗圣命,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日后若是追究起来,总是麻烦。"
"是,我早已经将请罪折子随同战报一起呈递御前,不过始终没有下文就是了。"
"皇上的脾气丹帅也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老兄的这份请罪折子,自然是留中不发了。"李鸿章微笑着说道,"我想,皇上于丹帅违旨开炮一事,并没有很大的成见,只不过为了遮挡天下人的耳目,不得不然。"
李鸿章这样放肆的说话,让沈葆桢分外不喜。但他说的并不能算错,皇帝为人很是厚道,海军出征之前,又曾经给了自己战场决断权。如今只是为搪塞清流民议,所以才不得已将此事冷静处理吧?
他脑子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启程北上,但心中总觉得不托底:万一在这段时间内清流群情汹汹,再度轮番上折子攻讦自己呢?逼迫得皇帝不得不降旨严惩自己,又该怎么办?但思及多年来和皇帝奏对时候的情景,又觉得皇帝不会冷面狠心的将自己下狱问罪...,怀着这种又是惶恐,又是期盼的心情,沈葆桢叹息连连着,再度举起望远镜,向海岸望去,这一次,能够很清楚的看清岸上的景致了,"啊!"
他忽然大叫一声,手中提着望远镜,几步跑出驾驶舱,直接站到船甲板上,找了处避光的所在,使劲举起望远镜,"大人..."管带杨廷辉不知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跟了出来,"您怎么了?"
"皇上...皇上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了老臣!"沈葆桢语不成句的呜咽一声,把手中的望远镜向后一抛,声调陡然提高,"来人,伺候老夫更衣!准备燃放礼炮!"
杨廷辉愣愣的举起望远镜,认真向海岸上瞄着,一望之下,也是大吃一惊:一座明黄帷帐矗立在海岸线的远处,帷帐外是身上套着黄马褂的御前侍卫持枪而立,一面有二十四杆豹尾枪迎风摇动,在在显示出这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皇家气势。即便是再不通朝廷仪制的人也知道,这是御驾到了的标志!
思及沈葆桢这一路上愁眉不展,长吁短叹,一派心事重重的样子,再看到御驾亲临,迎接远归的海军将士的举动,则圣心攸归,跃然纸上——也就难怪沈葆桢何以如此的忘却形状了。
礼炮隆隆,在海天上空炸响,皇帝正呆在帷帐内,和曾国藩说话,奕䜣和文祥要负责和法国人商谈合约的细情,便免了他舟车劳顿之苦,听见外面炮声响起,许乃钊一愣,"这是哪里打炮?"
肃顺应声而入,向皇帝身边走了几步,"皇上,沈葆桢定然是遥见御驾,故而放礼炮向皇上致敬呢!"
"沈葆桢的名字也是你叫的?"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朕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哎?是!"肃顺也是一时高兴,失了忌讳。碰了个硬头钉子,讪讪一笑,站在一边。
"去给沈葆桢发旗语,海军将士为国浴血,着免去其跪拜之礼;另外,让镇远舰全员列队,朕要登舰亲自检阅。"打发肃顺出去传旨,皇帝继续和曾国藩等人说话,"胡林翼的年纪不是很大嘛,怎么一说生病,就来得这么急,这么严重?"
"臣与该员素称交好,也知道他自少年时起,便经常闹病,大约是与生俱来,非人力所能挽回。"
皇帝苦恼的挠挠新剃的头皮,短短的发茬儿给他的手掌很舒服的感觉,"直隶总督是疆臣领袖,胡林翼几次三番上折子请辞差事,朝廷也不必好明知道他带疾从公,而装聋作哑。你们议一议,谁可以接任啊?"
曾国藩也很觉得为难,直隶总督名为疆臣领袖,但这个差事却不是那么好做的,因为保定(天津)密迩京师,举凡是王公大臣出京办差,都要直隶负责料理,很多时候,甚至还要做小;这也还罢了,一些为皇帝贬谪出京的清流,在京中不敢放肆,出京之后,大言无忌,常常连总督的面子也不卖,更是让人为难。若是论起来的话,直隶总督这个职衔,实在是不及两江、两广总督那般俨然东南之主,威势煊赫。
而能够举荐备选的,也不过那么很有限的几个人,湖广总督张亮基算一个,但他年纪太大,而且为人性情耿直,很是不以朝廷多方和洋人往来为然,担任这样的职务,用不到半年就得出事;两广总督瑞麟算一个,但瑞麟最大的本事就是吃,最擅长的就是读白字、闹笑话,更加不必提了。
曾国藩和许乃钊各自想了想,后者忽然眼睛一亮,"皇上,臣以为,直隶总督,地处要冲,所担非细,更是非皇上极信得过的人不点。所以臣想,举凡朝中大员,唯有一人可担其职。"
"谁啊?"
"肃雨亭肃大人。"
皇帝大大的楞住了,片刻之后,失笑摇头,"亏你怎么想出来的。不行!肃顺这个人,论及忠心,尔等都难出其右,若论及做事,他可差得远了。"
他还有一层意思是没有说出口的,肃顺在京中,和自己君臣相得,总能找到一些新鲜花样供自己嬉弄,少了这么个人,日子得过得多么无趣啊
"皇上,臣却以为,肃大人胆识、气魄、能力俱有,这在当年皇上命其履任山西的时候就有过验证的。初到任上,便举发了晋省巡抚吴衍等人贪墨亏空粮库的弊端;半年之后,山西全省大治。凡此种种,皆可见肃大人能人所不能,且肃大人入值朝房多年,履历、经验、人才都是上上之选,臣想,由他接任直隶总督,再合适不过。"
正说着话,肃顺从帷帐外又举步走了进来,看见众人奇怪的眼神向自己看来,肃顺楞了一下,"主子?奴才...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从皇帝私心来说,实在舍不得将肃顺放出京去,君臣多年,每一天身边见不到他,总感觉像少了点什么似的,但认真想想,肃顺呆在北京,只是一介弄臣一般的存在,是不是也会浪费了他的人才呢?左右此事还不急,等见过沈葆桢等人之后再说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