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理他,又再说道,"朕是如此,后世不及朕的不肖子孙,恐怕...嘿嘿!这等事啊,若是拿不出一份正经的决策,可是不行呢!所以朕想,阎敬铭?"
"臣在!"
"今年之内,你会同户部差员,拟定一份国家日常用度预算方案来。"这件事在皇帝心中留存已经不是一天了,今天不过是适逢机会,宣之于口罢了,看众人一脸迷糊,他简单的解释了几句,"所谓预算方案,简单的说,就是要把国家用度,甚至包括内府所用之数,提前做出一份大纲计划来。其中举凡百官俸米,军中用度等项,大约都是一个固定的数字...你们不明白?"
他摇摇头,思忖了片刻,"是这样的。比如说吧,军机处的文祥、许乃钊、阎敬铭、赵光等人,一年的俸禄银子加在一起,总在十万两上下,京中各部官员的俸禄银子加在一起,在二十万两上下,这样一算,就是三十万。这笔银子,在开年之初,就要提前划拨出来,作为全年财政预算的一部分;其他的例如奕山、朱洪章、胡大毛等人的俸禄,军中兵士的俸银、军服更换、装备的更新、子药的耗用,都是有案可查的费用。总之一句话,所有成例的银子,都要用在朝廷财政预算之内。"
众人听得半通不通,询谋佥同的一个观点就是:这样的预算即便做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再有一个,官员是如此,而天家又如何?
皇帝接下去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他说,"文武百官是如此,天家又当如何?亦应如是。例如说,朕今年巡幸热河,内府所花的所有银两,都要记录在案,其中公出花费,都要算在国家的预算之内,而一些天家私情的用度,都要朕自己掏钱!"
阎敬铭第一个反驳,"这,臣不敢遵旨。"他说,"皇上乃四海之主,所行者,皆为天下公务,又如何有私情关节,更提不到..."
"朕所说的私事,是与国事丝毫无干的家事。例如说吧,朕此番巡幸热河,命二阿哥载滢到外家行礼问安,皇子出临,尤氏府上自然有一番孝敬,这笔钱,出自尤家,报效朕躬,和朝廷无关;而载滢此行,有御前侍卫承担扈从之责,车马喧阗,种种花费,也都要算作公出。但有一节:载滢到外家去,朕总要为其备下一些致问之礼——这一笔礼钱,却不能算作公出银子,而是要朕自己掏腰包的。"
皇帝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在阎敬铭等人听来无疑是如暮鼓晨钟一般,若真的能够做到这一步的话,则是彻底断绝了贪墨的根源:连皇帝都要自己掏腰包拿钱出来,遑论旁人?但这其中还是有着太多隐忧了!阎敬铭开言问道,"皇上天语,开臣茅塞,只恨臣才疏学浅,未能尽得圣意,这预算之事,若是有所超出呢?"
"超出之事,几乎是一定的。"皇帝含笑解释,"比如说吧,江苏发洪水,这是一定要朝廷拨款拨粮,赈济灾民,恢复生产的。而这样的一笔支出,又是事先不可能计算得出来的,所以,在计算一年的预算的时候,就要保证有这样一笔支出的存在——具体的,你我君臣日后再认真商议。总之,国家要有这样一笔储备银子,作为赈济之用。若是再多,甚至超过预算份额的,称之为财政赤字。"
说实话,皇帝于这种经济之法,所得实在不多,但仅止于此,也足以让阎敬铭、许乃钊等震撼了。他想了想,又再问道,"皇上,那...若是行以预算之法的话,可有什么作用吗?"
"作用首先就在于可以使国家的花用之数得到有效的控制,不可因为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决策,就无节制的浪费银钱。等到预算做出来了,便是朕,也不可以轻易改动、无端增加。"他说,"至于天家用度之数,也是同理。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个出入,就是说,以后天家所赚的钱,都要算作是朕的私财,与国事无干呢!"
看他孩子般的轻笑,像是捡到一个特大的便宜似的,众人面面相觑:现今之世,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这又有什么可以值得特别高兴的?
"你们是不是不明白?"皇帝说道,"朕这样给你们解释,你们就明白了。预算之数计算而得,举凡天家用度,也要分列其中。不论是游览、巡幸、观光各省,都要出以公中,但天家之内,却都是要以朕之私财为盈亏之数,刚才的话,你们大约能够明白这其中分别,另外一节,便是宫中嫔妃、太监、内侍、宫婢、浣衣局所有下人每月的薪酬之数,也是同样要朕来负担,而不关国事的。如此算来的话,则除却天家必须要进行的一些大工程之外的其他花销,为数寥寥,也好断绝了内务府的一众奴才们,上下其手的贪墨之门。"
"皇上如此屈己从人,奴才自当感服,但奴才以为,皇上以四海养,如此行以节俭,非盛世气度啊。"
"这一层不必你替朕担心。"皇帝笑着说道,"所以朕要说,天家所赚到的银子,都是朕的私财,就是这个道理了。你们想一想,朕手中的私财更多,势必天家有所气度;为了能够常保这样的气度,朕也要想尽办法,多多赚钱呢!"
"皇上这话,奴才不明白。"
"你笨死了。"皇帝笑骂道,"朕给你们举一个例子吧。紫禁城并圆明园中,所有殿阁回廊,都已经装有暖气,百姓无知,不明其理,有心仿效,却又碍于礼制规法,不敢有所僭越。若是朕降旨,允许百姓自行修建暖气管路,你们以为,到时候,朝廷——不!这笔钱可不是朝廷的,这笔钱是朕的——到那时,朕能够赚多少银子?"
许乃钊脸都吓白了,语声惶急的奏陈说道,"皇上,这样一来,百姓与天家又有何区别?这等违规之事,可使不得啊!"
"暖气本来只是便利之法,又谈什么规制了?再一说,暖气这种东西有两条好处,第一是干净。这一点,想来尔等也是都见过的;第二就是节省。每到冬季,一家一户各自升起炉火,耗用煤炭得有多少?而若是以十户、百户为一领,中间铺陈以暖气管路,则只用一只大号锅炉,就足以供应千百人寒冬取暖之用,你们想想,这要节省多少煤炭?"
"而暖气之物,手创于朕,于是,朕便有了这暖气之物的专利——这个词是朕新近想出来的,简单的说,没有朕的准许,任何人也不能使用,而要想使用,就必须要给朕以专利费。天朝之大,亿兆黎庶,千门万户,都想使用暖气,嘿嘿!你们想想,朕能够从这暖气一物中,赚到多少钱?"
阎敬铭和许乃钊相视苦笑,皇帝富有四海,偏偏要逆行取之,说出去,不知道老百姓会怎么说呢?不过这预算之事,在阎敬铭感觉,倒着实是个办理经济政务的好办法呢!
第10节
三月二十三日,俄国谈判代表二度来到中国,这一次带团前来的,还是外相涅谢尔罗迭为正使,到北京投递公文,军机处奏报到御前,皇帝点头首肯,准许对方到热河来,就两国正式签订合约事,和总署衙门做最后的确定文字。
这一次俄国人又对上一年年底在北京草签的两国和平协议提出不同意见,很显然,这是在回国奏报沙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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