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阁下?阁下?"副官的话给西马提了醒,他顾不得多想,回身下令:"以加略普号、拉恩号、逢德号为主力,左舷炮对准岸上的中国军队,"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看,心中叫一声苦!
河面经过一夜的寒风吹拂,早已经结满了厚厚的冰层,船只行动起来分外的困难,若是没有敌人在岸上虎视眈眈,这样的难题倒还不用惧怕,只是现在...自己所统帅的远征舰队,简直都成为了清军的靶船!
"将军?"
西马叹了口气,正待发布命令,岸上一阵马蹄声响过,排列站立的士兵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通道,两匹快马踏起路边的积雪,风驰电掣一般到了河岸前,带住缰绳,左面马上的一个男子高声呼喝:"大清国文渊阁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蒙古王公,赏穿黄马褂,正红旗蒙古都统,驻天津帮办新军大臣赛尚阿,请英国远征舰队主帅班尼迪克.埃德蒙.西马.英格丽将军阁下答话!"
他身边马上的那个人用英文哇哩哇啦的翻译了一通,这一次,西马听明白了,看起来,中国人是想先进行谈判,然后再展开进攻了?这样也好,总可以有一点缓冲,"鄙人正是远征军统帅,班尼迪克.埃德蒙.西马.英格丽。"
"将军阁下,想必现今情势,亦难逃将军法眼。贵国兵舰困于我天朝冰河之中,动身不得。若是长此以往的下去,只恐用不到十天的时间,贵国军士就将冻饿而死!我大清皇帝陛下,有好生之德,不愿眼见这众多无辜兵士命丧他乡,故而行以先礼后兵之策,望西马将军能够顺天应人,竖旗投降。我国皇帝陛下口谕:一切英法联军的士兵,都会得到与之身份、官级、品衔相对应的管理。如果执意不从,万炮齐鸣之下,你这远征舰队,即将化为齑粉。将军不可自误!"
传话的男子一边说,他身边的通译一边翻译,等他说完了,西马楞了片刻,"我是大英女皇册封的子爵,我有着自己的光荣与信仰。要我为自己的祖国牺牲生命,可以。要我放弃骑士的荣誉,是万万做不到的。请你上复你家大人,远征军将士,没有一个是胆小的懦夫,要开战,我等奉陪到底!"
来人点点头:"正和我意!既然如此,片刻之后,你我两方,兵戎相见。"说完话,两个人调转马头,一溜烟的跑回去了。
西马立刻下令,让舰队担任前驱任务的威底士底号以火炮开路,炸开河面冰层,为后续舰队打开一条通道,五十余艘战船挤在这狭窄而冰冻的河面上,一旦接仗,损失太大了。
同时命令他舰,做好一切战斗准备,一旦清军开炮,立刻还以颜色,总要让他们看看,英国人的勇气和英国人的科技是如何的!
清军喊话的使者一路策马跑回到岸边,几步走进建起来的营帐中,单膝落地:"给列位大人请安!"
居中而坐的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面团团,脸色红润如婴儿,头上戴着镶有二品大员的镂花金座,中饰小红玉石一颗,上衔红花珊瑚,身上套着黄马褂,一派威风,正是前任军机大臣赛尚阿。
在他的左面坐着的是一个面容清矍的老者,同样的二品服饰,却比赛尚阿少了一件黄马褂,正是在天津演练名为光武新军多年的曾国藩,在右边还有一个人,是奕山。
三个人正在说话,来人报名而入:"卑职刘铭传,回营缴令。"
奕山扑哧一笑,"你们听见了吗?刘省三居然还学会戏台上那一套了呢!进来吧,猴崽子。"
刘铭传是安徽人,从小上私塾读书的时候,就从来不喜欢读那些圣人之言,反倒喜欢些占候、堪舆之类的杂书,尤其喜好治兵家言。当年皇帝阅看天津绿营兵士操练,武备不修,兵力孱弱的状况让天子龙颜震怒,改命曾国藩为统带大臣,以文官掌武职,在天津、北京演练新军,同时下旨,十八行省之中,但有愿从军报国的百姓,都可以到天津投军。
刘铭传随着往来南北做生意的叔叔到了天津,因为读过书,识得字,在光武营中补上了一个名字,当时新军初初成立,曾国藩把军营训练等一切事物交由江忠源负责。
刘铭传少年英武,兵事又是其私心所好,故而演练之时,非常刻苦,江忠源有识人之明,但又不愿意揠苗助长,只在私下多多留意,一直到华尔到来,将西式的练兵方法传授到军营中,引起了兵士的极大反弹。
光武营兵士来源甚杂,有刘铭传、曾国荃这样的读书识字之人,也有鲍超那般性格既可爱,却大字不识的乡野莽汉,但在这件事上,众人难得的有了共识:天朝自古以来,兵家辈出,如今把这些统统舍弃,反而要向红头发、绿眼睛的洋人请教,又能有什么好结果了?
兵士怨声载道,不过曾国藩整军,首重纪律二字。光武营中纪律极其整肃,兵士对抗上官,不论缘由,先要打八十军棍。一顿棍子打下来,铁铸的汉子也要丢半条命。所以,众人采取消极对抗的态度,整天像发了鸡瘟一样的提不起精神来,即使有上官驱赶,也没有很大的改观。
曾国藩把江忠源和华尔找来,询问对策,江忠源认为,应该对兵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光武营中兵士,都是抱着杀身为国,将来谋一个出身,光宗耀祖的目的而来的,于今请来美国教习,并非是舍弃各兵家之学,而是为了融会贯通,取长补短之用。
这样的办法自然是好,但缓不济急,而且兵士大都是武夫,和他们说这样的话,也要听得懂才行!后来还是华尔提出了一个建议:既然中国军人不能认同自己的教学,不如彼此试验一番,由自己领一支队伍,和中国将领领一支队伍,彼此较量一番,若是自己赢了,自然别无二话,若是输了,掉头就走。
曾国藩深以为然,士兵不懂旁的,谁赢谁输一目了然,想来这些人也说不出旁的来。问华尔还有什么旁的要求,华尔说:"我只要求一点,所有归我统领的兵士,都要暂时放下畛域、种族之见,完全听从我的指挥。只要中国大人能够答应这个条件就可以。"
曾国藩拍着胸膛保证,士兵在这中两军对抗之际,本官一定保证他们听从调遣。为了担心华尔还有隐忧,他让江忠源随同——不过江忠源的任务只是保证中国军士能够令行禁止,其他调动之法,一概不管。
消息传出,军营哗然。兵士们也觉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是最好的办法。若是打赢了,这个讨厌的老外卷铺盖滚蛋,岂不好过成天为装出来的操练无力挨上官的呵斥?
于是,华尔领着10人,和长瑞领着的另外10人展开了一次军事演习。演戏的结果是华尔以45人'阵亡';的代价,全数俘虏了长瑞的人马。而刘铭传,也是在长瑞的阵营中,成为了同期被俘的一员。
事后,曾国藩召集双方,进行从头的战术推演,华尔这才说道,"我所能掌握的,不过兵法中的皮毛,很多还是在到来贵国之后,向军营中的同行请教之下的结果。不过,和贵国用兵不同的是,我的部队更多的是重视整体合作,而并非个人能力。"
他笑一笑说:"若是全部换成是在下熟悉的战友的话,怕是连那45人的阵亡数字也不会有,就能够全歼'敌军';。"
众人虽觉得他有大言之嫌,但事实明摆着的,也难怪他会骄傲。不过不管众人观感如何,输了赌注,总要践约,华尔和其他的几个从美国请来的教习,就在天津杨村的军营中安顿下来,开始将一些西式战法传授给清军兵士。
刘铭传读书甚多,在他看来,美国人的教学并无什么新意,在兵家典籍中都是能够找到一些相应之处,唯一能够让他觉得欣喜的,就是美国人在步军作战中推崇的那种团队合作的宗旨。
其中尤以"绝不抛弃一个战场上的同袍"的论点最为让人激动和感怀甚深,只是,具体操行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清军习惯了各自为战的战法,对于战友间的情谊,也并不注重,平日里还好,到了战场上,特别是战况不利,身处逆境的时候,怕还是以各自保命为第一选择,旁人的生命,哪里还顾全得到?
华尔的教义曾国藩也深以为然,不过故习之下,一朝如何能够改得过来?也只有循序渐进的教化兵士了。
这一次英军北上,在山东登陆之前,皇帝和军机处、在京的曾国藩、赛尚阿等统兵大员认真商讨之后,订下了一个全歼英国远征军的庞大计划,第一步就是要让英军舰队长驱直入,深入山东腹地,为了保证舰队的船行顺畅,皇帝早在回銮之期,就和椿寿和劳崇光有过谕旨:一旦接获京中发来的谕旨,即刻在省内组织百姓,彻夜不停的烧制热水,倾注到河中,要保证英军到来之后,水面不能结冰,而在清军顺河北进之后,即刻停止——其中造成渔人、百姓的一切损失,都由朝廷在事后如数拨给。
第二步,就是要曾国藩、赛尚阿、奕山几个人回天津,领兵进驻山东,暂时隐藏下来,等陆军部队下船,与舰队分离之后,采取行动,能够俘获自然是极好,若是不能,就一鼓作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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