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转身回来,皇帝正在和翁同龢两个说话:"翁同龢,朕记得你是江苏人,是不是?"
"是,学生祖籍江苏常熟。"
"今儿个和大臣们见面,说起来在江苏省内兴建铁路事宜,"和军机处商谈的事情,没有必要和两个文学侍从之臣说很多,皇帝只说了半句,便抬头看向肃立在一边的翁同龢:"翁同龢,若是在江苏省内建造铁路,你认为,会有什么大的阻力吗?"
"皇上,学生草茅新进,不敢就国事献策于圣躬之前,请皇上恕罪。"
"这里不是商讨国事的地方,朕也不是问你要就国策献计,只是想问问你,就你在家乡所见所闻,百姓于这等英人所进的新鲜事物,可有接纳之心?你不妨把知道的说一些,今天言者无罪。"
听皇上这样说话,翁同龢不能不说话了。说起来,在皇上身边久了,也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是不禁人言,而且,极少有因为细故骤加挞伐的,想来说几句也无妨吧?"回皇上话,学生在家乡的时候,每每见富商百姓以能够得一西洋物事为乐事,一方手帕,一支皮夹,一块饰物,拿在手中,也无不炫耀乡里,以为荣幸。"
他逐渐放缓了语速,"不过,皇上,铁路一物,学生全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这等新鲜之品,在江苏省内兴建,百姓是何态度,请恕学生不敢悬揣。"
"听你这样说来,倒似乎百姓对西洋所产的玩意儿,很有一份好奇之心了?"
"是。"
皇帝还想说句什么,肃顺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地上跪倒行礼:"皇上,奴才有事,想请主子的示下。"
"是什么?"
肃顺把也闲居的黄老板想进来给他磕头行礼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皇上,奴才想,天恩如海,黄老板能够见主子一面也是他的福气,可否就赏了他这个面子,让他来给主子尽尽孝心?"
皇帝的心思都用在季芝昌即将开始的江苏办差上了,怎么样能够将铁路修建完成,而又不至于惊扰的百姓的生活,实在是个很让人觉得两难的局面,肃顺的话他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肃顺不知道这是不是不准所请,大着胆子又说了一遍,这回皇帝听清楚了,"肃六,这又是你的主意吧?找个人来,弄这样一番做作?"
"奴才万万不敢。"肃顺立刻碰头:"奴才不敢骗主子,奴才今天来之前,和这个黄老板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
"这样啊?"皇帝微有些愧意,不忍再驳了,"你带他进来吧。"
"喳。"
在门口和黄老板嘱咐了几句,肃顺引着他进到雅间,只见一个面容很清秀的男子坐在正位,旁边是两个同样年轻的书生,垂手肃立,黄老板不敢多看,抢上半步,跪了下来,肃顺刚才在外面和他说过,主子爷不愿意旁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黄老板明知道他是谁,也只得装作不知道,"草民黄世仁,诚惶诚恐,叩见...大人!"说完,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碰响头,砰砰有声,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下。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回老爷的话,他说他叫黄世仁。"
皇帝几乎笑出声来!忍住笑已经不容易,想说话却有点费劲了,咳了几声才缓过一口气来,"你叫黄世仁?"
"是,小人名叫黄世仁。"
"你有没有一个佃户叫杨白劳的?"
黄世仁不明所以的摇摇头:"回爷的话,没有,小的家中在城外倒是有几亩田地,也有几个佃户,却没有姓杨的。"
皇帝扑哧一笑,摆了摆手,不再多做纠缠,"你想见我,有什么事情吗?"
"小的没有。小的只是想给主子爷磕个头,请安。嗯,若是主子爷在小店用的受用的话,小的想...小的想..."
"想什么?"
"想请主子爷给小的小店题..."黄世仁怯生生的望上瞧了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去:"给小的小店题个字。小的奉回家中,日夜叩拜..."
这是个很失礼的请求,皇帝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了下来。肃顺站在他身边,他的一举一动,眉高眼低,无不注视着,看他一皱眉,立刻知道黄世仁的话惹恼了他。
宫中相传的心法,遇到这种情形,要抢在前面申斥、开脱,来平息皇帝可能会爆发的怒气。所以他严厉地喝道:"好糊涂!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让老爷为你题字?"
"是,是,是。"黄世仁何敢辩白?赶忙又趴下去,捣蒜价的碰起头来:"小的糊涂,小的糊涂!"
皇帝倒并不是舍不得自己的手泽,只不过容黄世仁这样的商贾在自己面前有一番奏答,已经是破格的恩遇,若是再轻易赐予墨宝,传扬出去,人言皇上恩赏不值钱;而且又是在像也闲居这样的所在,给那些言官知道了,自然又会上折子规劝,凭空惹出事来,他虽是万乘之尊,也有不堪其扰之苦。
看黄世仁吓得什么似的,皇帝倒觉得不忍。他的性格中有有样好脾气,在这些上面,一向'诲人不倦';,小太监写错了字,他会和颜悦色地给他们指出来,甚至朱笔写个'字样';,吩咐'以后照这样写';。因此黄世仁十分惶恐,皇帝却夷然不以为意,摆了摆手,"你下去吧。等到你学会了礼法二字,日后还有你见我的机会。"
黄世仁求荣反辱,又碰了个响头,这才浑身大汗的退了下去。
肃顺讪讪的一笑:"皇上,不用为黄世仁这样的人生气,他们是生意人,最讲究将本逐利,便是来您这碰个头,也想着捞点什么好处回去。就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经过这样的插曲,他真觉得有点饿了,"让他们上菜吧。"
饭菜摆上,这里不是禁中,不能将就食前方丈那一套规矩,一张大方桌子上零零散散的摆了几个碗碟,在皇帝看起来竟有寒酸之感,年轻人心中苦笑,这可真正是养移体、居移气了。只是这些自己就完全吃不掉,还要再上?不也都是浪费了吗?
由六福伺候着,主仆两个在雅座内用餐,崇实几个人退了出来,在门口闲话。翁同龢怎么也舍不得前几日见到的那一方玉印,只是不好开口,给崇实使了个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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