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人犯本来是苦差事,这一次更是要提解一口棺椁,更令新接任的本县学政头疼——此案有省藩库拨下了一笔银子,作为路费之用,不过事体重大,学政不敢不小心谨慎,从三班六房找了几个平日里俗称老成的押解,还觉得不放心,又从城守营中调拨了几个人,同路前往——一笔路费银子十几个人花,自然是注定要赔累的。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这许多,只得以宪命硬着往下拍了。
押解着棺木到了省城,还不等办理手续入城门,从城门里跑出几个穿着孝服的男女,为首的是一个苍然老者,脚步飞快的奔到运送的骡车前,哭号一声:"少爷!"便大哭起来。
后面跟过来有男有女,居中的一个正是崔荆南的妻子狄氏夫人,一身素装的由丫鬟搀扶着到了车前,跪倒下去,也是同样的当街嚎啕!一边哭,一边拉过旁边的两个银装素裹,满身忠孝的孩子:"秋儿,芝儿,来,给你爹磕头。"
两个孩子很小,还不大懂事,看母亲满脸是泪,一双儿女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娘,...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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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未明,暂时不能做任何的处置,一群人连哭带号的扶榇而行,将棺木停在臬司衙门专门准备出来的空房中,只等着第二天正式查验。
这一边,狄氏夫人和管家崔德把孟翔三个人找来,详细问明事情的经过,孟翔一五一十都说了,到最后又以头碰地,带着哭腔说道:"一切都是小人的不是。受了老爷、少爷两代恩德,不想如此不中用,竟然不能...保护少爷周全。小的本领想追随少爷于地下,又想把这件事审清问明之后,看着那个谋害少爷的凶手伏法,再行决断...。"
"也不用这样。"狄夫人呜咽着听他说完,用手绢塞住嘴巴,只怕在人前哭出声来,那个家里的管家崔德说:"少爷死得冤枉,从皇上到朝廷,无不关切,此事不论到什么地方,都要辩出一个理来。若是山东省内不能有个定论,我便要回京告御状,就不信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狄夫人女流之辈,从来没有经历故这样的大事,眨着哭得通红的眼睛左右看看,问道:"那,现在该当怎么办啊?"
"此事总要等京中来的肃侍郎问案之后再做决断。少夫人不必着急,少爷的案子通了天,想来他们也不敢一手掩尽天下人的。"崔德说:"再等一等吧,再等几天。"
第二天,在省城的臬司衙门正堂前,围满了来听审的百姓,这件案子影响太大,山东巡抚景廉也很为重视,特别从城守营、本省绿营中挑选了三百名精壮之士,随同臬司衙门的差役共同维持秩序,刚过了早上的辰时,肃顺、福济、田书元升座正堂,彼此一揖,各自落座,肃顺坐主位,福济和田书元在左右相陪:"来人,升堂!"
威武的堂号之声响过,肃顺站了起来,传令一声:"请王命!"
这就是请王命旗牌,大堂正中一座龙亭,里面供着一面二尺六寸长的蓝缎长方旗和一面七寸五分大小的朱漆圆形椴木牌,旗和牌上都有满汉合璧的一个金色'令';字,上面钤着刑部的大印。这就是所谓的王命旗牌了。
肃顺三人走到龙亭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礼,然后再一次归坐:"传山东省按察使司衙门仵作。"
仵作上堂跪倒:"给列为大人见礼。"
"你叫什么名字?"肃顺问道:"干仵作这一行是与谁学徒,做了多少年了?"
"回堂上老爷的话,小人叫文恒,今年四十七岁,做这一行是家传,已经有三十年了。"
"这样说来,你的经验是很丰富了?"
"不敢,小人只知道竭诚报效,行事之间也全要靠前辈书中所记述的文字为求断之法,不敢言什么经验之谈。"
"那就好。本年四月二十六日,有山东道监察御史崔荆南在莱芜县境内之罗家老店离奇自缢而亡,今天本官奉皇命赴山东查案,你身为仵作,也是本案中第一关键要务,行事之间,可要千万谨慎,不可有半点马虎大意,你明白吗?"
"是,小的明白。"
"那好,"肃顺点点头,吩咐一声:"来人,把崔荆南的棺木抬出来。"
早有事先预备下的八名杠夫在厝居棺木的配殿中等待着,听见招呼,八个人一起使力,抬起棺木到了正堂大门前,头东脚西的放好,抽出杠子,转身退在一边。
肃顺不敢大意,向坐在一边的田书元拱拱手:"田大人?"
"不敢,卑职在。"
"请你验一验棺上的封条,可还完好无损?"
"是。"田书元离座到了院中,认真的查验了一番——这原是必须的程序,只要走一下过场就好。不过自打案子出了之后,山东省内流言纷起,甚或有人说,棺材中的尸体已经给人掉了包,里面根本就不是崔荆南!所以,为求慎重,肃顺和田书元等商议过,开棺之前一定要认真的验看,以堵悠悠众口。
左右走了几步,田书元转回到堂上,向肃顺一拱手:"回大人的话,棺木之上封条未有扯动痕迹,可保无虞。"
"那好,"肃顺点点头:"开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