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是西方第一大节,又是在大清国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英方于情于理要邀请中方人员共同出席为庆祝节日而举行的晚宴,照会发到总署衙门,又派了一个文员专程送来请柬。领衔的惠亲王绵愉在人前没有多说什么,待到英国来使离开,老人嘿声一笑,把请柬扔到一边:"黄鼠狼给鸡拜年——英国人没安什么好心。"
众人都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又不好追问,便用眼睛望向一边坐着的奕䜣,示意他出头说话:"五叔,英国人此番送来请柬,怕是也因为皇上月前对其大加赏赍的谢礼。至于是不是应该出席,我想,应该请旨定夺吧?"
"不论皇上怎么决断,我是绝对不会去的。"绵愉说话不像议事,倒像是在和什么人赌气一般:"满堂的洋鬼子,我看着就烦。"
他这样满腹牢骚,就不必再谈了,奕䜣暗中摇摇头,回头吩咐宝鋆,把折子拟出来,等一会儿见面的时候上呈皇上,请旨定夺。
军机处和总署衙门共同觐见,两下里事物繁多,经常要迁延良久,总署衙门中都是年轻人还不觉其苦,军机处都是年届六旬的老者,有时候伏地奏答完毕,还要等待皇帝和奕䜣等人说完话再一道跪安退出,时间久了,难免多多受累。上个月的一次见面时候,赛尚阿奏答之后,连站起来都要靠彭蕴章搀扶才做得到,皇帝有鉴于此,将双方同时觐见改为了分批见面。
和军机处说了会儿话,让他们跪安出去,绵愉、奕䜣等人鱼贯而入,在拜垫上跪倒行礼:"臣等恭请圣安。"
"都来了?"皇帝的双腿在御案下交换了一下姿势,坐了一上午的时间,便是他年轻体壮也有劳累之感,只是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展露出什么疲倦之色。
"是,奴才等今日来,是为英使恭送请柬,邀我朝官员出席..."绵愉向后看了一眼,奕䜣赶忙补充一句:"圣诞节。"
"是,圣诞节晚宴之事而来。奴才等不敢擅专,想请皇上的意思。看看是不是要驳回英人所请之事?"
"看这样子,五叔是一定不愿意出席喽?"
"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奴才于这等事心存忌讳,若非是皇上下旨意着奴才办理总署衙门之事的话,奴才一辈子都不想和这些人有什么交往的。"
回答的话有些答非所问,不过他的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御座上的年轻人笑着点点头:"五叔啊,让你以王大臣领总署衙门之事,也不过是借助您年高德勋,起一个坐纛的作用。若是您始终不愿及此的话,总署衙门,您可以不必每天入值,便是入值了,也大可以将一应细务交予六弟他们这些年轻人去做。"
"皇上体恤奴才,奴才不敢不尽心竭力为皇上分忧。"
"这也全在你。"皇帝转头看向奕䜣等人,问道:"老六,你们是怎么议的?"
奕䜣对这件事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念头,去也可以,不去也无妨,不过有当年在南书房的教训,他平时不肯轻易表态,当下碰头答说:"奴才等不敢擅专,还要请皇上示下。"
"对方既然盛意邀请,我天朝也不宜拒人于千里之外。总署衙门...五叔不愿意去,就由老六领衔,选派宝鋆、李鸿章、文祥、连同通译人员,共同赴宴吧。"
有了皇帝的一句话,众人就算是'口衔天宪';了。奕䜣领先叩下头去:"臣弟领旨。不过,皇上,英人所来的时候,还提出了一项请求。"
"是什么?"
"英国人说,按照惯例,每逢这样的时刻,总是会请到来宴会最尊贵的客人致辞。这一次,他们把这件事也向我方提出,并请五叔作为..."
"朕明白了。既然他们有意,你就作为代表在宴会上致辞吧。"
"喳。"
"不过,你作为总署衙门的代表,更重要的是,作为我大清国的代表,有些话嘛..."皇帝想了想:"明天吧,把致辞的文稿拿进来,朕看一下。"
"是。臣弟明白了。"
"这一次你们赴宴,有些事要提前和你们知会一声:英国人的风俗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特别是在女子一节上。"皇帝借这个机会站了起来,在大殿中绕室蹀躞,也算放松一番:"这一段以来,和你们交往的,都是彼邦男士,女子怕是还没有见过,正好在这之前给你们讲一些要注意的细节。"
"是,臣等恭聆圣训。"
"简单的说吧,西方人对于女子是很尊敬的。我们是天朝人,和他们略有不同,想来英人也不会在这等细务上对你们的不通之处有什么责怪,不过我们却不能这样想。"
皇帝说:"例如满堂宾客中,突然有一位女子进入,在坐的男士都应该起立迎接,以表示尊敬之意。而反过来,若是有一位男士进入,在场的女士却不必起身相迎。具体的嘛,等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众人如同听天书一般听皇上训导,心里都是半信半疑的:皇帝身不出九重,怎么知道这些的?可见皇上必是天亶聪明,饱览群书。又于书中细情认真疏爬,方有这等发前人未识之语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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