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由基的领域疯狂地向外扩张, 本只作用于术师自身的假想质量在此刻由领域附加在了现实空间中。就如同神话中搅拌乳海的高山自天而降,绿色的领域摇摇欲坠地承受着那恐怖的重压,逐渐溃散。
好温暖。
被纯白的咒力拂过时, 全身上下无处不痛的直子模模糊糊地生出了这个念头。
在这如同浸泡在泉水中的暖意里, 她稍微恢复了一点清醒, 疼痛催生了她的咒力恢复,但她暂时没有动弹的力气了。
但没关系,这片纯白的海由基姐姐不会伤害她。
在这样的安心感中, 直子闭上眼睛, 再一次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而当自己的领域与瘟疫神的领域碰撞上时, 九十九由基察觉到了异常。
特级咒灵的领域在崩溃但那并非全然由她激动之下展开的半完全领域导致。
在清水里滴入一滴墨时, 清水将很快被墨染黑。同理,纯白的光芒中涌起一点纯黑时, 那暗色与白夜缠绕着, 小小的黑暗竟有着吞噬一切光芒的趋势,在九十九由基意识到什么而主动避开后更是如卵击泉般荡起层层涟漪。
那是女孩的影子。影子在无声地波动,化为深不见底的暗沼, 迅速吞食着上方除了其主人外的一切空气、光线, 当然也包括咒力。
瘟疫神那庞大的残躯被吞没了。轻而易举、无声无息。当九十九由基的领域因对方的领域失去了咒力源轻易压过了崩溃的领域、碾碎了她们身处的医院时,她抬手捞过倒在地上的直子, 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在女孩的身体离地的时候,瘟疫神的头颅作为最后一个部分沉没在影中, 随即再也不见了踪影。若不是九十九由基回头时还能看到才被自己的领域像揉捏橡皮泥一般碾碎的医院遗址如果那满地粉尘还能称作遗址的话, 方才发生在这里的凶险战斗就像只是一场错觉。
盛怒在此时逐渐冷却, 她赶紧查看直子的状态。她的呼吸急促,全身都鼓起了密集的疙瘩,头部因头巾的阻隔没有直接接触到脓血, 但依然泛起了可怖的青黑色,同为被瘟疫神影响的人,九十九由基立刻便看出了她现在的情况极其糟糕,顿时顾不上被她的影子“吃掉”的瘟疫神,冲到医院外的一处角落里捞起了另一个早已昏迷过去的女生,朝远远能看见的向这里赶来的两个同伴跑去。
直子知道自己正身处调伏场。
但这次的调伏场与「鵺」不同。她意识昏沉,心中却如雾霭漫山般浮离起郁惘。来自祂者的记忆自四面八方拥抱着她,让她在冰冷的雾气中止步不前,遥望着远山的轮廓,而无尽的忧郁与悲伤在她身边低声歌唱,令她终于听见了埋葬于记忆之下的过去。
山有蛇神。神因世人之愿而生,赐福世人以康健,庇佑着山间生灵。而当战乱来临之际,山神的力量远远无法挽救众多离散的生命。众多的死者在山野间汇聚成瘟疫,剩下的人们憎恨于神自己的无能,他们砸毁了供奉的神社,将神抛弃于过往的时间中,远远地逃离了这片土地。
被遗弃在时光里的神失去了信仰与力量,日益萎靡,最后连自己曾存在过的记忆与证明也即将失落。
山有蛇神。神因世人之欲而生,赐予世人以功禄,目视着人间百态。污泥中挣扎之人一夕功名加身,侘傺落魄之人顷刻腰缠万贯,口蜜腹剑、道貌岸然,抛妻弃子、背信弃义神看遍了人类的丑陋,品味了人类的怨憎,以人类的悲哭绝望为乐,肆意赐“福”世人,搅动起满城风云。
而后有人自伽蓝而来,世界之暗藏于其身后。千千万万的哭嚎、世世代代的悲恸在无界的影子里翻涌,光辉下的暗影是人类恶意的海洋,以己身负载起人性之罪的来者看见了神笑容下的悲叹。
在神即将被世界遗忘的时候,有“人”来到了祂面前。
在神将要对人类失望的时候,有人来到了祂面前。
“在死去前,想要来一场盛大的梦吗”紫色长发的诅咒向神低语。然后,神陷入了光怪陆离的地狱之梦,堕为瘟疫的温床,在浑浑噩噩中再次被人类察觉。
“在绝望前,和我一起去看看真正的人世吧。”黑发绿眸的男人向神微笑。然后,神随着男人走遍了人世间。不幸的晦暗是人世的底色,然而在苦难横行的世界里,花朵仍在盛开。神看见了战火降下时相拥而死的爱人,看见了失去了一切仍然振作的少年,看见了时序轮转中照常沉落的日月。
“「我、憎恨、抛弃了我的、人类」”白色的大蛇哭泣着。
“「或许你是对的。人类的爱才是我诞生的理由。」”金色的大蛇叹息着。
苦厄、爱憎、忧怖众生皆苦、万般皆苦。然后一切归于伽蓝。
位于世界尽头的高塔依然静默地矗立着,向万物施以永恒的宁静。
当白色的大蛇停下了哭泣,金色的大蛇自墙壁中再度睁开眼睛时,躺在床上昏睡的直子同时睁眼,与坐在一旁托腮看着她的棕发女孩对上了视线。
“啊,终于醒了。”右眼下生着一颗泪痣的小女孩眨了眨与头发同色的眼睛,“真是太好了。要是再晚一点,你哥哥恐怕就要死了。”
直子“”
直子
东京某处私人医院的病房里,坐在床上的高中生年纪的少年抬手抚上额头上裹着的层层纱布,发出了一声很轻的气音。那声音似乎是在叹息,又似乎是在笑。
“是吗,你最新播下的种子枯萎了没事,它的使命在那之前就已经完成了。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梦喰」。”
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了。他转头看去,满脸笑容随之映入了推开房门的人的眼中。提着慰问用的伴手礼的粉发少年不禁露出敬佩的眼神“被货车撞了居然只是头上缝了几针,你这家伙还真命大啊,我听说的时候还以为你就要当场交代了”
“哈哈,我也这么想,说不定我整个人的运气都用在这里了。”病床上的少年丝毫没因这直白的话动怒。他看着来探望自己的朋友,弯起的眼眸里闪烁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觉得呢仁”
睁开眼睛看到头顶雪白的天花板时,黑井美里的眼前仍旧被最后看见的那一片糜烂的黑红肉壁笼罩着。鼻间那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恶心的异味还在萦绕不散,与消毒水的气味互相搏斗。所幸持续不断的消毒水味最终取得了胜利,缓慢驱散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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