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易分,月色也有明暗,但古往今来,照着人间的,毕竟还是同一轮明月,那么就很有可能,有着极其相似的月色。
白舒家的月亮是落在凌问儿腿上的,今晚的月色白的吓人,亮如白昼,像极了白舒记忆中的情景。
白舒离开了座位,游荡在华清殿中,形单影只。
白舒低头笑道:“不见明月不思乡,一思乡来应断肠。古往今来任你是凡夫俗子,还是英雄豪杰,都跑不脱团圆二字的羁绊。”
月亮在华夏大地之上,历来都象征着团圆和美满,只有那冰轮玉洁如此,胜过凡世间一切闪着荧光的事物。
白舒低声微微叹气,那落寞的神情独树一帜,仿佛他身处于一个众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世界。
也确实,白舒的落寞无人能懂。
“有一首别人写的词,我念给你们听吧。”白舒沉浸在落寞之中良久,终于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华帝接口问道:“哦?是当世某位文豪的词么?”
白舒摇摇头道:“是前世的一首词,你们都没听过,就我一个人知晓。”
华帝大感兴趣,他猜得到白舒心里一定装着很多秘密,更何况他这一生识人无数,还从没见过谁像白舒一般独特,叫人捉摸不透,却又不得不在心里面关注着他,忍不住的去喜欢上他。
“你且吟来听听,若是胜过莫轩之诗,便有大赏赐你。”华帝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期待。
可白舒却对华帝口中的赏赐提不起丝毫的兴趣。论富贵,白舒坐拥白家敌国一般的金山。再说地位,太虚观少观主一位也只需要白舒点一点头。更不要提美色,世间佳丽,都敌不过白舒勾一勾手指。
可这些他都不要,他还想要什么呢?
白舒从桌上抓起酒杯,不顾形象仰首就是一口美酒下肚。月亮映衬下白舒的侧影,胡渣星星点点,终于有了几分成熟的味道,彻底脱去了年少的稚气。
今晚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白舒喝了不少的美酒,此刻他已有了七八分醉意。
白舒心里清楚,喝完这杯酒,不论如何,自己都要离场下去休息了,他永远不可能在别人面前完全让自己醉倒。
白舒身影微摇,对着明月高举着酒杯,似乎是要邀请明月共饮。那放浪形骸的模样,就连太虚观的一众同门,也是第一次见到。
白舒高声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两句白舒已经用上了丹田之气,声若洪钟,高堂满响。
白舒眼里,天空之中银白色清亮的月光已经在自己的摇晃的步伐之下变得飘忽不定的起来。
他将酒杯放低,端在眼前,醉眼惺忪的观瞧,杯中一轮明月微微浮动,月色中白舒恍惚见到了天上星云变幻,又一番烟火胜景。
白舒第二句词,声音立刻低了下来:“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时间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只觉得白舒这开篇二句一紧一松,一动一静,端得天地韵律之美。
懂诗词的人周知,诗歌最看重意境美,有无穷无尽的想象空间,意境美之后,就是韵律美了。
白舒移步到了风口,衣襟被晚风吹气,染尽一身寒气,他继续念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白舒前两句念的及慢,却又在这一刻将后几句妙语连珠般的吐了出来,如同天河之水一泻如柱。字字珠玑,点点滴滴的撞在人们心中,怦然而动。
孔奇坐在众人之中,还在白舒吟念之时抽空抿了一口酒。往日孔奇从不相信少年豪杰四字,可今日一过,怕是不信也由不得他了。
他晃了晃酒杯,低声自语道:“今年的中秋词,确有着落了。”
这句话帝姬也说过,但远不如孔奇这一句话有味道。
白舒回身,背对着明月,目光再度萧索,声音也变得清冷冰薄了起来:“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白舒目光扫过众人,每个人都有几分被白舒看穿的感觉,因为每个人都曾经有过夜不成眠的夜晚,那种感觉外人都不了解,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白舒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影子,低声念道:“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这一句词出口,孔奇已经有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有预感,白舒下一句词出口,日后再过中秋佳节,也就不需要再写词了。
白舒果然没有让孔奇失望,因为下一句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殿外月光一泻千里,月明人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