屉,里面摆满配色精美的寿司和天妇罗。
杜远的下巴差点掉到榻榻米上。“妖!果然很妖!”
待他将酒菜全部取出摊在席子上,那箱笼嗒嗒两声自己合上抽屉,又咵哒一下闭合箱盖,转身原路滑回,直至没入走廊尽头的墙内。
手冢、宫崎和歌川三位老爷子在旁围观,也都险些把眼球看掉下来。
杜远招招手,指着餐盘里的四副筷子道,“都齐了,客气啥,既来之则吃之——”
大家在榻榻米上落座,开始推杯换盏。杜远见旁人饮酒都侧着脸喝,奇道,“干嘛?各位老师怕我抢吗?”
歌川瞧了瞧杜远粗放饮酒的样子,忍不住叹道,“我们侧着喝,是表示对彼此的尊重。这其实是早年从天朝传来的规矩,不光扶桑,连高丽和百济也是如此。怎么,天朝现下不兴这个了吗?”
听了他的解释,杜远嫩脸一红,“惭愧!是我忘本了……许多好习惯逐渐失传。天朝人现在一门心思专注发财,把传统都快丢光了……”
正说着,突然走廊里传来杂沓脚步声,节奏十分混乱。紧接着有人高呼,“咦,好香!有酒是吗?”说的竟是天朝语。
嚓,拉门被毫不客气地从外拉开,一位醉汉晃晃悠悠趸了进来。此人脚步虚浮,两腮臃肿,眼泡里透着酒色过度的淤青。一下子扑在榻榻米上,伸手捉起酒壶,对着嘴灌了起来。
屋内四人不明所以,均停下手中杯盏。
“喂,兄弟,你是哪位?”杜远见他身上并非和服,于是同用天朝语问道。
那汉子一口气饮光所有清酒,随手一丢,伸手扯开胸襟挠了挠赤红皮肤,“……还有吗?”未等别人回答,咣一声瘫倒在地,就此昏睡过去——这样子没有当年青莲居士的潇洒,却更加狂浪三分。
“别问了。没一时三刻他醒不来的……”又一位长脸汉子出现在门旁,此人三缕长髯,唇上外加两道短髭,相貌倒是极为斯文。
杜远听他说话带有唐音,顿时感到亲切,毕竟他自己也刚从大唐回来不久。“哦?那么您又是哪位?”
来者缓缓移步入内,一抱拳,“小可姓周名昉,表字仲朗。你是杜远先生吧?听说天朝队递补了一位俊俏小哥,一见之下,果然英才出少年。”
这段话信息很丰富,杜远脸上表情十分精彩,他双眼放光,喜道,“您也是白坟姥姥从冥界求来的天朝画师之一?真没想到,居然是周老师!”
周昉一怔,“怎么?你认得我?”
杜远哈哈大笑,“本朝但凡学画画的,几人不识君?即便不认得相貌,至少也是久仰大名呢!您的【簪花】、【挥扇】、【调琴】三幅仕女图,传世已久,早已成为典范。二十一世纪的大庙里,座座都贡着您的【水月观音】呢!”
周昉一皱眉,“水月观音?我记得我只画过一幅……”
“正版的一幅足矣!盗版的天下风行。后世干别的不行,复制粘贴很在行。”杜远乐不可支,“周老师,您坐——我再喊些酒菜来!”
很快,那方方正正的箱笼又滑行而来,彷佛是个活物。弹开盖子和抽屉,里面又是满满的酒菜,菜式和刚刚还有所不同。这服务,绝对七星级。
周昉用脚推开地面醉汉,和其他几位扶桑画师一样,跪坐在自己腿上。用熟练的倭语重新自我介绍一番,还解释说,“我寿限期满,在冥界被挽留,没有继续转世,混了个刀笔小吏当。语言包也是加载过的,大家既然在扶桑,同说倭语就好。”
一听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周仲朗。三位扶桑画师都惊了,个个伏地叩拜,心中暗暗称奇。
手冢心下十分不安,于是问到,“听那白坟姥姥说,要我们分成三队分组循环对抗。您刚刚说的天朝队,除了您还有谁?”
周昉饮下一杯新酒,吃相十分斯文,抹去髭上酒水才道,“白坟姥姥不知走了谁的关系,开了个单子,向冥界指名借出我、小唐、和老吴。”
“小唐是哪位?”歌川国芳连忙问。
“呐,”周昉重新伸直一条腿,用脚轻轻推了推酣睡不醒的醉汉,“就是这位唐寅唐解元咯。他辈份比我和老吴小太多,所以叫小唐。”
哎呦妈!
包括杜远,其他人全都差一点仰过去。
“您是说那位,世人笑我太疯癫——”杜远指着醉汉吟道。
“……我、他娘地还笑他人看不穿……”那醉汉在梦中呓语接道,随即咯吱咯吱咬了咬牙,临了还放了个五音不全的屁,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周昉抿嘴一笑,点了点头。继续道,“结果呢,老吴他们求不到。不是冥界不放人,而是那家伙根本没去阴曹地府报到。嘿嘿,我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千年了,一直逍遥在外。我和他同期混过几年,不过他仍是老大哥,早早从庙堂破壁而出,有传他已经成圣升仙了……”
“您说的是吴道子吗?”杜远心中一激灵。
“当然,”周昉给大家斟满杯中酒,“能被我尊为大哥的老吴,天下只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