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院。这回,他领的可是李先生的命令,不尊持青玉令者,即使这个人贵为三夫人,也得受罚!
简三太太没出面,褚良宵冲秦嬷嬷,装腔作势地背念李先生从燕京传来的消息,强令简三太太为逝者哭灵。同时,秦嬷嬷杖责三百:“若敢再犯,定摘她的脑袋。”这是李先生的原话。
行刑结束,褚良宵对着内室方向喊了一句:“三太太,请吧。”带着三分的自得。
简三太太掀帘出屋,一身素袍,发髻上吊三束犁白绢花,她叫上碧玉,冷漠地说道:“走吧。”
江汉侯府出来的下人都等看笑话,却在见到这般坦然自若不怒而威的三夫人时,收敛笑意,相互打着眼色,即使失势,简三太太也不是落水狗。
碧玉抱上小孩,另有丫环搀扶秦嬷嬷,出园子。百余口黑木棺材就停放在那被焚毁的后院焦地,本是人稀清幽之地,褚良宵来这手,这边只怕要全废。信芳园十来人披麻戴孝,走在队伍前列,在公墓落棺后,众人回府的时候,这天已经全黑。
几个丫环脚步沉重,曲肘拍打酸痛的后肩、发僵的小腿,也不敢有所怨言。简三太太从头到尾都站姿笔挺,步履虽小也干脆,气势凌厉,不见疲态。
到信芳园的圆形石门前头,深重的雾气中,简三太太的脸扭曲成一团,显是愤怒到极点,毫不掩饰她全身心的怒意。萧如月奇怪,瞪眼又眯眼,模模糊糊地瞧见四个隶书:铜雀春园。
萧如月差点笑出声,据说,小乔嫁后,周郎多在外,以致春闺寂寞,别有所欢。这几个字用在这儿,讽喻深远。然则,想到他讥讽的是谁,萧如月又笑不出来,这个褚良宵做得太过了!
简三太太叫秦嬷嬷的名儿,让她看住那石匾。秦嬷嬷扶着老腰硬气地回道,只要她这把老骨头还没散,定然不负太太所托。简三太太叫人搬来梯子,自行爬上去,泼墨拓印:“碧玉,把这东西给本公主送到燕京!”连同怀里取出的一纸书信。
碧玉领命而去,丫环们搬来绣墩,不管褚良宵派来几拨人,简三太太等人不为所动,坚定地坐在园子外面吹冷风。
夜半时分,碧玉带回李先生的口信,褚良宵无视主仆之规,重罚五百棍;其他参与者各领三百杖。李先生专门给褚良宵传话,让他留在津州,是重理鬼门闸,不是让他去惹是生非;若不能胜任,趁早回燕京!
李先生也有话给简三太太,让她不要没事捕风捉影,自堕门风!
隔天上午,冬日暖暖,看前院的男丁们个个东倒西歪,犁花小院的女人们扬眉吐气了。时近傍晚,褚良宵一瘸一拐地闯进来,声称要把小孩带到紫煌院照顾生病的李明宪:“院子里的人都伤了,太太,不会不许吧?”
褚良宵很自得,尽管己方都受罚,但是简三太太却要失去最后的法砝。
简三太太扯着手绢,危险地眯起美丽的单凤眼。
秦嬷嬷不顾身伤,跳起来,一甩铜烟锅杆子,双脚着黑色布鞋,呈七字步,预备开打。褚良宵捂着半边屁股,嘶嘶作痛状,他直接掏出鬼面青玉令,秦嬷嬷退下,仆众动手抢走人。
“送客。”秦嬷嬷掀帘,简三太太起身缓步回内室。
褚良宵等人走得飞快,他们把小孩带到东皋一心楼下,告诉她等大少爷醒来,给李明宪喂药。说完,就把小孩放到木楼处。
虽说知道前路有难,但是,此刻萧如月心中更多的是好奇:李家另三个兄弟在燕京明修栈道,李明宪暗渡陈仓提前返回津州,还染上‘六亲不认’的毛病,掩盖的是什么?
她迈着小步,稳稳当当地爬上去。她没见到蘅兰,小心地微微地探出脑袋。
房间里没有人,壁角镶嵌着淡黄的明珠,发着幽幽的光,里间用圆月式的雕花黄犁木木框隔成两间,她走进内室,地毯上白瓷的碎片差点刺破她的脚心。
萧如月停住不动,微微抬起头,那儿躺着一个人,桌上有两碗药。没有危险,事实上,整栋小楼都静得过分。她悄悄地起身,取来簸箕芝麻杆扫净地上的破碗片,寻了个角落,坐下来,望着床上的少年,慢慢地打起盹。
约莫是在后半夜,萧如月惊醒,她发现床上昏睡的少年,此刻正陷于噩梦之中,像那夜一样叫人滚开,手脚挣扎,好像被梦魇住。
子夜的毒,原来如此,公孙天都真是好算计萧如月这才有几分明确马春娇用诡重迷药放倒少年的真实用意,那些人是想彻底击垮这个被李东海认定为五鬼堂守护大秦皇朝一继承人的李家大少爷。
忽地,少年睁开眼,湮黑无光。
萧如月暗道不好,正要逃跑躲藏,还没等她起身,少年已从飞纵而至,压在小孩身上掐着她的脖子,叫着要她死。他面红发潮,眼神底深处还有痛恨的冷光。
“走开,不是我。”小孩渐渐地没有力气叫喊,睁着眼睛,看着少年把她当成梦中的敌人杀死。很快,她就因为呼吸不畅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