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和习武之人一样,遇到高手总想切磋一番,正是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
没想到,我会和蓝大夫在易经学会的年会上再次见面,而且还住一个房间。可惜的是,我记得他,他忘了我这个“举手投足都似曾故人相见”的“谈吐不凡”的小伙子。
我谦虚地叫了他一声蓝老师,坐到沙发上,顺手拿起桌上一份大都市易经学会的资料,看完之后,不禁为这个学会的庞大机构设置惊叹。
我一直以为易经学会不过是民间性质的社团,由几十个易经爱好者聚在一起搞得小圈子,没想到还有这么深的官方背景,也难怪侯仕易要争这个会长的位置,怎么说这也是一方诸候,而且还可以坐拥丰富的社会资源和人脉。
这个易经学会里有一位名誉会长,一位会长,还有六个副会长,一个秘书长,十二个副秘书长,常务理事二十多人,理事一百多人,会员不计其数。学会每年要办好几期培训班,所有培训班的学员一结业便转正成了易经学会的会员,我想,大都市易经学会怕是全国会员人数最多的易经学会了。从这份资料上也可以看出,现在易经是多么炙手可热的一门学问。
名誉会长是市政协的一个副主席,叫常城,电视里经常出镜,知名度很高,因为有政协副主席挂名,大都市易经学会的社会地位就明显不同于一些小社团了。
会长叫阴曰阳,六十五岁,颇具仙风道骨,是大都市研究易经资历最老的一位,他的头衔也最多,是中华易经协会的副会长,神州命理研究会的副会长,华夏堪舆学学会的副会长著有各种研究专著十余种。他年轻时为了学易经,研究风水学,到处拜师学艺,没少吃苦头,七十年代还曾因“搞封建迷信活动”游过街,坐过牢,他对河图洛书最为精通,是当今八宅派堪舆学的领军人物。
六个副会长,简历也都不简单,个个都有背景,有资历,有成果;秘书长秦昆是阴曰阳的关门弟子,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市档案馆的副馆长,完全的官方背景;其它人就不用细看了,能在易经学会前一百名上榜的,都在简历上写着好几个头衔。
我看得眼累,丢下厚厚的资料,叹了声:“真是卧虎藏龙啊。”
蓝沙说:“那当然,大都是中国风水学的发源地,自然是人才济济。
我是头一次听说风水学还有发源地的,我想我真是太孤陋寡闻了。
蓝沙已经真记不得一年前的事了,见我年轻,主动问我是哪期培训班的学员。
“我没上过培训班,跟天桥下面的算命先生学的。”我如实回答,也想顺便试探一下蓝沙先生对摆摊相师的态度。
不出所料,蓝沙的脸上果然现出轻视的神情:“哦,天桥下面,那儿是算命一条街。你学看手相还是测字?”
就差没说我是怎么混进易经学会的了,英雄不问出处,连这都不懂,他以为自己有个中医大夫的资历就比别人高一个层次了?我想起去年他向我推销铁卜子时的情形,不由笑了。
“你笑什么?”蓝沙面带愠色问。
我止住了笑问他:“手相和测字是不是都不入流?”
“你最好不要在这些会员中间说你是跟天桥下面的师父学的,手相、测字和易经不搭边啊。”蓝沙提醒我说。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又差点笑出来,绷了半天,我才转移话题问他:“原来的会长正干得好好的,怎么要换届呢?”
风水行里,老就是宝,象阴曰阳这样经验丰富,名气如日中天,做易经学会的领头人再合适不过了,为什么学会里的人要换掉他呢?
“侯仕易早就瞄上这个会长的位子啦,只是阴曰阳德高望重,他一直没机会。去年初,一个局机关要建新办公大楼,请阴曰阳去堪舆风水。阴曰阳在大都风水界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般也就官方能请动他。他从没出过错,谁知这次不走运,看走了眼,那个办公楼刚建好主体工程,局长就得癌症死了,接着是副局长出车祸成了植物人,财务处长被人骗走了一百多万现金接二连三祸事不断。于是大都市都传是阴曰阳选的象位有问题,把大楼建在了绝煞位置上了。因此他的威信受到了影响,也严重损害了学会的声誉,姓侯的就借机鼓动理事会要求换届。”
这位集大夫和相师于一身的副秘书长倒是健谈,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不过他说得这事倒是有点可笑,看堪舆阴阳宅并不需要多高明的功法,就是最不入流的风水师也不会判断错吉凶象位的,更别说阴曰阳在风水行里厮混了几十年了。我感觉这里面肯定有玄机。联想到侯仕易曾破过我师父的功德,致他于死地的事,我不由打了个激灵。
“你信阴会长会失卦吗?”
“说不好,我认为如果风水师与他所堪舆的阳宅气场不同步的话,肯定会出现偏差。”蓝沙说。
“这偏差也太大了,把好几个人的前途葬送了,”我表示对他的话的置疑“凭阴会长的经验,绝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的,他后来是怎么解释这件事的呢?”
“他没做任何表态,只是从那以后再也不出山了,连本来要出版的一部书稿也停了,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
我不由同情起阴曰阳来,他几乎研究了一生的风水学,付出了全部的热情和精力,眼看要功德圆满了,却落个晚节不保,其失落和痛楚可想而知呀。
“六个副会长呢,就是选举也不一定姓侯的能选上啊?”
“姓侯的背景深啊,师范大学的教授,副校长,市领导的座上客,经常给市长讲易经的,这次的年会经费又是他找来的,他当然理直气壮嘛。”
“给市长讲易经?”这事我可从没听说过,不过一个大学的副校长,与市长有交情也是很正常的。
“他自己这样说嘛,谁也没见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喽。”
这个侯仕易倒是挺会包装自己的,既有教授职称,又靠上政府这棵大树,不亏是玩弄权术的高手。可惜郑巨发一心行善,却不小心做了一件助纣为虐的事。
我和蓝沙正聊着,郑巨发来叫我去他房间说点事。
“天一,你抽空去各个房间转转,多和参会代表沟通沟通,帮着侯教授拉拉票。”
“你是怎么上了侯仕易的船的?”我笑着问他:“你成了他的忠实拥趸啦。”我差点说出走狗两个字,想想和他的关系虽然处得不错,但还没到可以无所顾忌的地步,就换了个词。
“这叫什么话呀,怎么叫上船,要说上船也是先上你的船才对。是帮一个朋友的忙,我告诉你吧,是市里一位领导打的招呼,到现在我只见了侯教授一面,他是研究易经的专家,他有这个能力做会长。”郑巨发说。
我说郑巨发怎么出手如此大方呢,又是包酒店,又是请去甘肃,原来是市领导打招呼,看来他说自己是市长的座上客真不是空穴来风。动了这么多的资源,这姓侯的对这个会长位置是誓在必得啊。好,越是这样,我越要揭开你的虚伪面具,让这些易经界的精英们看看这个会长侯选人是什么货色,反正他已和我摊完牌了,我也不怕再得罪他一次,斗得过斗不过他且不论,能恶心他一把也算出口气了。
易经-乾九五爻: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文言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九五是尊位,代表着功成名就,人若上升到了这一层次,交往的就都是志同道合的人,都是辅佐庇护你的人,同时也会有很多附和你的人与追随你的人,这正是你该施展才能的时候。人生得意须尽欢,只是在这一层,容易被“浮云遮望眼”得意免不了忘形,于是就有了上九爻的“亢龙有悔”
郑巨发以为我也像他一样,听到侯仕易的教授身份以及与上层的关系会马上为之倾倒,他哪知道我和侯仕易的恩怨,他又怎会知晓侯仕易的老底。
我开始琢磨如何给他制造麻烦,拿来会议议程表仔细研究,我看到新会长的选举流程里设了现场提问的环节,整个选举过程也就这个环节上可以做点文章了。我只要抛出他为了梅花易数秘诀逼死我师父这事,估计肯定能炸他个人仰马翻。可是我和侯仕易有过节,不适合公然向他发难,要不然别人会认为我是挟私报复,那就适得其反了,我得找个不相干的人替我做。
我想到了郑巨发让我沟通代表的事,马上有了主意。
按照会议的惯例,第一天一般是总结过去的工作,大家都相安无事。晚上吃过饭,有喜欢打牌的吆喝着凑人打牌,有喜欢聊天的换了房间闲聊,还有认真钻研业务知识的,到处找高手切磋。
我打听到这次换届呼声最高的有两位副会长,一位当然是侯仕易,另一位叫邵泽修,四十八岁,某函授大学毕业,也有官方背景,他的一个同学在外交部任副司长。据他的简历介绍,他是宋代易经大师邵康节的二十九代孙,这个来历不得了,能和邵大师攀上就很不错了,还是他的后人,那是有可能得到他真传的,说不定藏有梅花易数的秘诀也未可知。从古至今,但凡独门绝技,莫不是世代相传,秘不示人,虽然传言邵大师吝啬,自己苦心破解的易经秘术绝不外传,但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子孙也不传下来吧。当然,如果我以前那个梦是真的话,那秘诀可就不好说传给谁了。
梦这东西有时非常灵验,有时又很虚幻,虽然说是无缘无故不起梦,可毕竟要验证是有一定难度的,所以我宁愿相信见到的和听到的,至于想到梦到的,暂且封存下来,总会有瓜熟蒂落的一天。
风水这行里不能说是泥沙俱下,也是鱼龙混杂,夸夸其谈的未必有真功夫,默默无闻的也不一定没绝活,但是凡叫得响的肯定得有两把刷子,要不然也抗不住江湖风雨的考验。
邵泽修还有上过cctv的经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由采访的他,总之能上cctv就很了不起了,别忘了中央电视台的广告可是按秒收费的,前两年山东一酒厂花了3。2亿,一天也不过是在电视台露几秒钟!邵副会长一个采访可就是二十多分钟,这得多大的身价啊!
所以邵副会长旗下也聚集了不少拥护者,我也想做他众多的拥护者之一,不是缘于崇拜,是缘于需要,我已早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鲁莽后生,这些日子的摔打,我已像玉儿说的一样,练就了坚硬的壳,我不光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还学会了进攻。
我找到邵副会长的房间,他正在伏案疾书,看看我,问:“你找谁?”
我摸不清他的底,不知道他喜欢哪种交流方式,没必要跟他兜圈子,直接说:“我叫周天一,是学会的理事,我想谈谈对另一位会长侯选人侯仕易教授的个人看法。”
“哦,周天一,好象理事名单上有这个名字,是今年才进来的吧?”邵泽修沉吟了一下说:“对侯选人有不同看法,等选举的时候投票就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没必要跟我谈呀?”我当然没必要对他谈,我只是想把侯仕易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告诉邵泽修,让他发动自己的竞选班子去揭发,若不然,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哪能扳得过一个有权有势的副会长。
我说:“侯仕易没资格做会长,易经讲得是‘元、亨、利、贞’,也就是‘仁、礼、义、忍’,忌贪念杜恶行,他哪一样都做不到,所以我支持你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