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灰色衣服的老太婆走了进来,她脸上皱纹横生,眉毛粗壮杂乱,嘴唇很薄,紧紧抿起,耷拉的眼皮遮蔽着犀利的双眼,她正一脸怒气地看着胡师父。
阿兴缩缩脖子,有些为难地看着胡师父,低声说:“爷爷,我一会帮你打。”说着便慢慢地回到桌子前,写起作业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让阿喜回来有什么不对?”胡师父生气地看着老太婆。
“不准她回来,这个家门不是她能进的,你忘记了她那大姐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了?我不承认她们是我胡家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把银行那点存款全部都给她,告诉你,想都别想,那是我给阿高娶老婆的钱。”老太婆尖酸刻薄地说。
“不许,阿高他有本事娶老婆就娶,没有本事让他打光棍去,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的。”说起这个叫阿高的人,胡师父突然激动起来,“那笔钱我分成两份,一份给阿兴上大学,一份留给阿喜,你们谁都不许动。”
“阿兴上大学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但是你想要把钱给那女人就万万不可。”老太婆冷哼一声,进了房间把存折拿在手里,快速地走了出去。
“你,你给我回来,把存折还给我!”说完又是一阵咳嗽,阿兴走过来拍着他的背说:“算了爷爷,我不读大学了,那些钱装修了房子已经所剩无几,留着您看病去。”
“唉,你二姐回来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他越来越觉得那每个月寄钱给他的是阿喜,若说报恩,早该来看看他了,但是五年到现在,这女子一直没出现过,问起她妈妈是谁,她也总说不出来,这世间只有一个女子会如此牵挂着他,那就是他的孙女阿喜。
“爷爷,也不一定就是二姐啊。”阿兴推着胡师父走向门口,天已经黑了,路口的街灯昏暗,有一个肥胖的女人慢慢地走过来,面容在街灯下显得蜡黄疲惫,抬头见胡师父和阿兴,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快推回去,一会着凉了又得伺候。”语气里不无厌恶。
“妈,爷爷老是闷在屋里,对身体也不好。”阿兴嚅嚅说道,他一向惧怕妈妈,是因为在他出生的那年,胡广弘遭遇了车祸,差点连命都丢了,于是大家都认为他是克星,刑克父母亲人,幸好他是男孩,舍不得丢弃,只是成长的路也颇为辛酸。
“胡说八道,走,快给我推回去!”陈月娥挥挥手,不耐烦地粗声道。
“推我到池塘那里!”胡师父往日一直都是沉默的,任由他们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但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定要去池塘那里。
“池塘风大,不准去,爸爸,你也要为我们这些年轻的着想啊,我们百日还要工作,你一旦又病倒了,谁照顾你?”陈月娥皱起眉头,肥胖的身躯微微扭转,语气不耐。
“你可以不让我去,阿兴,给我拨通电话,我让常小姐以后也不必打钱进来,我已经差不多死了,这恩也报完了。”胡师父面容悲凉,他一辈子侠义风骨,最后晚年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就连想出去转一圈的权力都没有。
“你....”陈月娥气结,厌恶地看了胡师父一眼,“去去去,都去吧,累死我算了,嫁入你这个家门,就没一天好日子。”
“没有人让你嫁进来,在我心里,永远只有一个儿媳妇。”胡师父冷冷地说,他沉默得太久了,是他没能好好保护欢欢喜喜,欢欢死了,是他一辈子永远的痛。永远记得听到镇上的人说那未婚生子的女孩难产死了,他们一脸漠然的神情,仿佛欢欢不是自己的亲人般冷漠。
“你不要太过分!”陈月娥欲发火,但是念及现在还真的靠常小姐每月那一万块过日子,只得忍了下来,“阿兴,去一会就回来,不准太久。”说完,气呼呼地进了屋,嘴里咒骂着。
阿兴哦了一声,慢慢地推着胡师父走向池塘边,池塘左边近路口的位置有一个土地公公,他让阿兴推他到土地公公前,双手合拜,悲声道:“保佑我的儿媳与孙女平安,快乐,就是让我立刻死,也毫无怨言。”
“爷爷,二姐会不会回来?”阿兴在土地公公座前的石墩上坐了下来,稚气的脸有一丝悲伤,从小他就是不受宠爱的,若不是爷爷坚持,他根本上不了高中,大学的门槛是和他无缘了,爸爸妈妈肯定不会让他读大学,他们的钱是留着给哥哥买商品房和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