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吃苦头。和奥伯丁不一样。”
“乔贞,你在讽刺我吗?我在那边也没那么清闲……不,不对。这听起来像真心话。你怀念那个地方,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讽刺你?”
“因为你看起来很累。累极了。”
“我们到了。”乔贞说。
他们转到了鱼料加工作坊后的凹陷山壁内。在这一刻,乔贞明白自己关于血腥气息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班杰面朝下趴着,脊梁骨上插着一把短斧。鲜血染满了他的整个身体中段,旁边的岩壁上也有血。那把钉住他的斧头,就像漩涡的中心一般,要把班杰原来就瘦弱得可怕的躯体收拢起来,最终消失在血泊中。
“原来这位就是班杰。”埃林说。
乔贞没理会他,蹲下去,翻开班杰的面部看了看,替他阖上眼皮。按皮肤的冰冷和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并不长,或许就在他们到来之前不久。背脊上的短斧,雕有宾其修克的船队徽章:豪华商船,以及飞溅到空中形成金币图案的海浪。
这是模仿乔贞在竞技场杀死地精的方式。同样的斧头,同样留在脊椎上。只有跟踪过班杰,才有可能知道他将在这里停留。等班杰到了会面地点才杀死他,明显是为了确保乔贞看见尸体。
他在挑衅我。
“有多少次了?”乔贞说。
“什么?”
“有多少次我们答应会给线人一个稳定的生活,然后变成这个局面?”
“我不记得了。”埃林说。“我记得的只有这个:‘无论是生是死,你要确保他们对任务的完成提供价值’。哈克曼爵士关于和线人打交道讲座的第一句话,还在我保存的课堂笔记上。”
“你说得对。”乔贞捏住班杰的假拇指,掏出刚才在废楼里削好的牙签,插进假指的关节处往上一顶,再用手指一旋,把它卸了下来。从假指的接合面里,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夹出一张折叠过的纸条。“这就是他留下的价值。”
他展开纸条,仔细读了读,然后和假指一同收回兜里。他看着班杰的尸体,心想该怎么处理。“让内行的歌洛卡帮个忙”的念头刚浮起来就沉了下去。他对自己说,就算这次不遭难,班杰也会很快死于“晚餐”过量,但他立刻醒悟到,这两种死法的源头其实都是一样的。看来尸体只能暂时留在这个角落,等一切都结束以后再回来打理了。
“乔贞,我有事想问你。”埃林打破了沉默。
“说。”
“我虽然在奥伯丁,但也不是一点你的消息也没有。我听说你升职了。”
“没错。”
“你现在的职务是……潘索尼亚·肖尔直属探员。治安部门探员的最高阶级。”
“怎么,你觉得他非得除掉我不可?”
“不,我不是要质问你怎么获得这个职务的。我也不打算探听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想问:老人会让自己的直属探员,仅仅为了五百个金币就潜入藏宝海湾,而且还不提供援助人手?”
“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你似乎在做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昨天歌洛卡要找你说话,你把我支开了。还有班杰这个人,你现在才告诉我……”
乔贞站起来,面朝着埃林,手指上沾染上了班杰的血。
“埃林·提亚斯,背诵七处探员情报分享准则。”
“你有什么毛病?”
“这是我,肖尔直属探员下的命令。你决定抗命?”
此刻埃林深信自己在乔贞眼里看见的,并不只是一层坚冰。他能看见乔贞尽力地掩饰着永远摆不掉的疲劳。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把自己逼得太过头了……乔贞。而我不打算为难你。
埃林开口了:“探员A要和探员B共享情报,必须同时满足两个条件:一,A与B处理的是同一案件,要分享的是该案件的直接情报。二,A的位阶高于或者等于B。”
“你还记得。既然如此,你就不该问那些话。”
“那么,我要问一件和案件无关,也算不得什么‘情报’的事。”
“从来就没有人可以让你闭嘴。”
“我们还是朋友吗?”
“无论是不是,”乔贞沉默了一下,但突然急促地吐出这句话,“既然还在执行任务,我们就需要合作。现在要去活捉一个人,他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谁?”
“奇纳·玛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