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诗云永远忘不了那个梦魇般的晚上。

    那天，柳诗云从学校坐公共汽车回家，快到慈周乡的时候，才知道是农历三月三庙会。

    三月三庙会是慈周乡朝拜伏羲庙的古会，方圆百里的信男信女，聚集在伏羲庙前，上香朝拜，唱吟神歌，很是热闹。会上还会安排唱几天大戏——这是乡间主要的文化娱乐活动，远远近近的戏迷就能过把戏瘾。会上还有串亲访友的习俗，慈周村的家家户户都会宾客盈门。来客或拿件果汁、牛奶什么饮料，或扛一捆甜庶秆（本地甘蔗），或提件方便面、火腿之类的食品，或提一包袋装蛋糕、饼干、白糖、冰糖、糖果，东西往主人家一放，出去到会上转一圈，到了中午就回来吃饭。说是吃饭，其实主要是喝酒，一喝几个小时，不喝醉几个决不罢休。于是，从半下午到晚上散戏，大街上到处都有喝醉的人，有的骂骂咧咧，有的晕晕乎乎，有的唱歌喊号，还有的干脆躺在大街上睡得很香。

    因为路上车出了点毛病，到了乡里天已经擦黑。大街上做生意的摊位因为庙会还要持续几天而继续占位，汽车根本无法通过，只好绕道。柳诗云在离集市最近的一个路口下车，路上稀稀拉拉有一些散会回家的人。离家还有五六里地，她原计划趁谁赶集的机动三轮车回去，现在天黑了，只有走回家了。

    正走着，后边闪过一道亮光，听声音像是一辆小汽车。她站在路边等候那辆车过去。忽地一声，一辆面包车飞速驶过，扬起的尘土让柳诗云睁不开眼，喘不过气。

    她想，这车要是俺村的多好，我就可以趁车走了。想过她又摇摇头，自言自语说，俺村那么穷，谁能买起汽车啊。

    她一边走，向前看了一眼，那车却停了下来，鲜红的尾灯很耀眼。怎么停下了，不会真是俺村的车吧？说不定呢，要不它怎么停下来呢。

    柳诗云走到车边的时候，车门拉开了，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小伙子问，你去哪了？趁车走吧，天这么黑，你一个女孩走黑路不害怕啊？

    柳诗云一听，还真遇到好心人了，就说，俺去柳寨村，你的车去哪啊？

    那小伙子说俺去冯庄，正好路过柳寨，上来吧。

    柳诗云心里一阵高兴，连说谢谢，谢谢。然后没多想就上了车。

    车上黑洞洞的，柳诗云开始闻到了隐隐约约的酒气，等到眼睛适应了车内的光线，她发现有四个小伙子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她有点惊慌，但想到马上到自己村了，她就默默地坐着没出声。

    等到了柳寨村口，那车却掉头向南，不从村里过了。柳诗云说停下车让我从这下吧，再向南走我就越来越远了。

    车不但没有停，反而开得更快了。刚才说话的小伙子说跟我们走吧，陪弟兄们玩玩。

    柳诗云马上尖叫起来，大声喊道，停车，停车，让我下去，要不我跳车了……

    她的尖叫在车内显得那么刺耳。一个人说，把她的嘴堵上，别让她乱喊乱叫。

    于是有几只手伸过来，有抱肩膀的，有按胳膊的，有把一条满是汽油味的毛巾塞进她嘴里的。她想挣扎，还伸手在他们身上脸上抓了几下，这更激怒了几个人。一个厉声说，把她捆起来，叫她再乱动。

    于是又有几只手在活动，她的胳膊腿都被捆起来，嘴里塞着毛巾，她喊喊不出来，动没法动弹，急得眼直冒火星。

    她明白了他们的意图，这帮喝了点尿骚酒的小流氓，是要对她实施强暴。

    车在离柳寨村七八里地的河滩里停下来，他们把柳诗云抬下车，向路边一个打麦场走去，那里有一个麦秸垛。夜幕下的旷野一片沉寂，春风还透着些许寒意，麦苗已经有脚脖深，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柳诗云很清醒，她想他们开始施暴的时候会把她解开，到那时候乘机跑掉，只要跑到河沟里怕那不动，他们就不会找到她。

    他们把她放到麦秸垛边上，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开始打着打火机玩石头剪子布。柳诗云先是搞不明白这帮小流氓究竟要干啥，过了一会才知道，他们是在排号，排谁先上。柳诗云恨得牙根疼。她做好了准备，只要她的腿能动弹，谁敢来就用腿猛蹬他的裆部，看他还敢不敢使坏。

    果然，排好号，他们开始解她身上的绳子，一个人把她嘴里的毛巾拿掉对她说，妹妹你配合点，别乱喊乱叫，更别乱动，你要不配合可别说对你不客气，有你吃的亏。

    柳诗云默默地躺在那一动不动，等到绳子解完，又把她全身的衣服脱得一丝不挂，风吹在身上，她冻得直打哆嗦。他们看她躺在那不动，以为她会乖乖地配合，都放了手。一个叫老硌的人开始脱衣服，然后扑过来。

    就在老硌弯腰的时候，突然尖叫了一声，蹲在地上吃吃哈哈地呻吟不止，柳诗云的第一步成功。

    她忽地坐起来，准备爬起来逃跑。但她想错了，还没等她翻过身，随着一声骂，你他娘的敢踢我，想死啊……

    话音没落，她的头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接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诗云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四周全是白色。好久，她才看清，妈妈坐在床头看着她，泪眼迷蒙，爸爸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那帮千刀万剐都不解恨的小流氓，把她打昏迷后实施过强暴，把她赤身裸体地撂在荒郊野外，等到人发现她都快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