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086

    谢允带着帝俊去开房, 县城里人不算多, 一般也只有城中心的地方热闹, 其他地方晚上过了酒店就没什么人了, 城中心的路边有不少烧烤摊, 因为是夏天, 男人们大多都是光着膀子撸串聊天, 手里一瓶冰镇的啤酒, 直接拿着瓶子喝, 爽得要命。

    本来谢允晚上因为紧张没吃什么东西, 现在闻到了烧烤的香味才发现自己饿了, 他摸摸自己的肚皮, 冲帝俊说：“我们去吃烧烤吧，你还没吃过吧？”

    帝俊转头看着烧烤摊，眉头皱了起来, 这环境称不上好, 因为常年在这卖烧烤，地上有一层黑色的油垢, 因为是露天的, 加上这些摊贩也不会准备垃圾桶，所以地上还有不少脏了的餐巾纸。

    帝俊撇过头，越看越糟心，他是没有洁癖，要是有洁癖的话现在就该疯了。

    只有谢允没什么感觉，他从小就生活在这儿, 这一切都是见惯了的，高中的时候还经常半夜下来买烧烤和卤菜，高中的时候长身体，他感觉自己每天都能吃现在三天的量。

    “前面那家味道好，我以前经常在那家买。”谢允的语气非常怀念。

    路边还有卖烤面筋和臭豆腐的。

    帝俊看谢允兴奋的样子，就对谢允说：“那就过去吧，想吃什么就点。”

    谢允拽住帝俊的手腕，把帝俊拉到了熟人的摊子上。

    这种路边摊的桌椅都是很矮的，塑料圆凳加上折叠的小木桌，帝俊坐下的时候很有些恍惚。

    谢允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冲帝俊说：“你喜欢吃什么？我去拿烧烤，这家是纯碳火烤的，不会油炸。”

    帝俊：“我都可以。”

    谢允想想，也是，帝俊没吃过烧烤，估计也不知道烧烤什么好吃，他就捡自己喜欢的拿了。

    谢允拿了烤串，还拿了一根茄子和一条鲫鱼，鲫鱼刺多，但是烤出来肉质很鲜嫩，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刺多也就忍了。

    谢允还看到了脑花，想了想还是不拿了，毕竟能吃脑花的人不多，免得把帝俊吓着。

    “江叔，拿够了。”谢允把选好的烤串递过去。

    江叔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谢允觉得江叔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变化，他高中的时候江叔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江叔乐呵呵地笑：“你去坐吧，现在就给你烤。”

    江叔的生意其实并不好，位子差是一方面，还有个问题就是他们家是碳火烤，没有别家油炸了之后再烤来得快，而且烧烤嘛，只要食材都是新鲜的，调料都大同小异，无非是辣椒粉和孜然等等，家家味道都差不多。

    所以除非是前面的烧烤摊都坐满了人，否则客人一般是不会倒后面来吃的。

    谢允看着江叔烤，问到：“江叔，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江叔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就这样吧，饿不死。”

    烧烤摊挣钱挣得并不少，可江叔摊子的这个位子，注定了他也挣不了多少，还真是饿不死而已。

    “也不指望能挣多少。”江叔抬头看了眼谢允，笑了笑，因为离得近了些，谢允才发现，江叔真是老了不少。

    江叔四十多岁了，按以前的话来说，就是命不太好。

    前几年他和妻子两地分居，他在这里开摊子，老婆在市里打工，挣钱给家里的两个孩子付学费生活费，还要攒钱。

    结果分居的时间久了，人心就变了，他妻子觉得这样的日子像是在守活寡，在市里找了个男人，还跟对方有了个家，附近的邻居都知道他们俩是夫妻。

    江叔发现的时候，妻子已经怀孕了，大临产妇，江叔看着她，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人在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带着妻子去办了离婚手续。

    好在妻子也知道自己的错比较大，表示两个孩子，他们一人抚养一个，家里的存款自己也不要。

    相当于自己把自己净身出户了。

    现在江叔带着一个儿子，儿子马上又要读大学了，一年的学费一万多，加上一个月一千五的生活费，还有日常开销，一年至少要四万多。

    江叔的烧烤摊子一个月大概也就能挣个五六千，这都算生意好的时候了。

    淡季的时候一个月就两三千，最差的时候一两千。

    生活拮据，但又不能苦了孩子，江叔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谢允看着江叔这身衣服，自己高中的时候他就穿的这一件，现在还是这件，谢允都觉得有点难过。

    有些时候，不是努力就能得到同等收获的。

    谢允叹了口气。

    对于没有文化的人来说，出路并不好找，能出头的都是凤毛麟角。

    读书不一定能变成渊博的学士，但至少能得到一块找工作和晋升的敲门砖。

    就像古人读书，大部分都是为了科举考试，读书是获得名利的工具。

    现代人读书，除了义务教育以外，也是为了毕业后能找个好工作。

    谢允看着江叔鬓角的白发，心里有些不忍。

    “江叔。”谢允过去，走到江叔旁边，然后他挽起自己的袖子冲江叔说，“你过去坐吧，我自己来烤，我学了两年厨，还没烤过烧烤，我来试试。”

    江叔和谢允熟识，看谢允的样子认真就给他让了位子，还笑：“你要是烤焦了也得吃完。”

    谢允：“当然。”

    他先把烤串从碳火上拿下来，然后问江叔：“调味料在哪儿？我自己调一下。”

    江叔有些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把调料都拿出来，让谢允自己兑。

    把调料弄好了之后谢允才开始烤串，他虽然没烤过串，但是易牙也交过他碳火烤肉，原理是一样的。

    谢允一边翻动，一边把油和调味料刷上去，调味料都很普通，加上这离现在全是烧烤的香味，谢允烤的香味就不怎么明显了，要离得近才闻得到。

    江叔的眼睛忽然睁大：“这个味道，怎么……”

    怎么跟所有的烧烤味道都不一样呢？

    然而江叔又说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味道。

    他看着谢允的侧脸和谢允鼻尖的汗，难不成这孩子真的改行当厨子了？

    易牙的教学是非常严格的，甚至称得上是苛刻，但是谢允确实易牙最得意的徒弟，有些天赋是生来的，后天再练也没有用，之前学烤肉的时候，易牙就对谢允要求很高，火候，肉质的变化这些全部都要有数。

    要在临界点的时候关火。

    多烤一秒就老，少烤一秒就生。

    要练到这个程度才行。

    所以谢允是一串一串的拿下来，而不是一把全部拿下来。

    所以谢允把烤串拿下来的时候江叔的表情都呆滞了。

    “尝尝。”谢允递了串牛肉给江叔。

    牛肉这玩意是最难伺候的，尤其是烤和煎，特别容易老，牛肉一老就膈牙。

    江叔半信半疑的咬了一口，这一咬可不得要，他几乎是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像是唯恐嘴里的美味有半分泄露出去，牛肉被烤的恰到好处，又嫩又滑，还有嚼劲，不会觉得老，也不会觉得生。

    油脂和调味料混合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就连咀嚼的时候都忍不住闭气，好像这样能够更加美味。

    吃最后一口的时候，江叔的眼睛都闭了起来，一副无比沉沦的样子。

    “好！”江叔睁开眼睛，仔细地注视着谢允，真心实意地夸奖道，“小谢，你厉害，我不如你，这条街估计都不如你，这味道绝了！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谢允笑眯眯地说：“江叔，看火候要练，我教不出来，但是调味料都能教你。”

    江叔愣住了，小谢这是什么意思？调味料教给自己？为什么啊！

    他这种自己做摊子的人最清楚调味料的好处，现在大家都是半斤八两，但是只要有一处比别家强，那就是异军突起，食客的舌头是最诚实的，好不好吃他们比谁都门清。

    这样一条生财之路，小谢要给自己？

    江叔连忙拒绝：“这不行这不行，我现在生意还可以，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你自己拿去开店，肯定能挣很多。”

    谢允只是笑：“江叔，我现在在开酒店，酒店后厨又不可能天天做烤肉，而且距离这又远得很，教给你不会影响我的生意。”

    谢允知道江叔在担心什么。

    果然，这句话一出，江叔就吞吞吐吐地问：“真的？”

    谢允：“真的，比珍珠真。”

    谢允先是把那盘烧烤端到帝俊面前，还去旁边的便利店拿了一瓶白酒。

    “你先吃着。”谢允笑着说，“我跟江叔聊聊。”

    帝俊当然不会拒绝：“你去吧。”

    帝俊忘记自己在哪儿看到的了，只记得看过的话。

    说什么两人恋爱也要保持一定的拒绝，恋情的保质期是很短暂的，一旦把对方摸透了，要么是从爱情变成亲情，要么就会觉得这段感情已经索然无味，七年之痒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很多人相恋一两年就会结婚，但那些爱情长跑超过五年，尤其是八年的情侣，能修成正果的非常少，偶尔有一对，那就很不容易了。

    于是帝俊现在正在学习人族的相处之道。

    江叔还没能缓过神来，他是做这一行的，当然知道烧烤最重要的就是调味料，至于火候的掌控，就像谢允说得，一时半会儿是绝对学不会的，要是没有天赋，或许一辈子都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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