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下的山谷,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广阔土地串联在山与山之间,也许因为日照时间过短的缘故,这里的植物大部分都是外界不曾见过的厌阳品类,而且这里实在太太过安静,甚至于连虫鸣和鸟叫都没有一点奏起。
一声轰响骤然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爆鸣,在一株蕨类原本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满是龟裂的大坑,碎裂的木板和扭曲的金属、骨肉分离和鲜血四溅在这坑的中央出现。
一个满身长满了白色长毛的类人生物,刚刚躲过这个从高空坠落的事物,勉强调整好自己歪斜的身姿,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指,在不及他指肚大小的残骸上浅浅的沾了一沾放进口中,随后急忙吐了几口口水干呕起来。
他的一口口水淬出,山谷里的一小块地方便有骤雨降下。
巨人疑惑的抬头向天,看见他的头顶稍偏位置,有一个黄色的小点儿正在追随着那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残骸,极速下坠着。
巨人站起身,让出那个黄点儿可能着陆的地方,饶有兴致的等待着那个黄点儿摔成粉碎、汁液四溅;这是从他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几个爱好之一。
只是几个眨眼,黄点儿就坠落到了他的眼前、划过了鼻尖、略过了他的脖颈,几乎以一种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的速度向着地面冲锋,下一个瞬间就会如他所愿,在他预料的位置开出一朵美丽的红色小花儿。
可也就在黄点儿划过他鼻尖的那一刹那,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以远超于下坠的速度弹进了他的鼻息,窜进了他硕大的脑,于是他开始紧张起来、开始惶恐不安,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了同样长满厚厚白毛的手掌,膝盖也缓缓前倾。
他手掌伸出的时机刚刚好接住了下坠的黄点儿,厚厚的白毛被巨大的冲力压得深深下凹,前倾的膝盖和微微的下蹲及时的卸掉了被白毛阻隔之后剩下的大部分力道。
巨人惊恐的盯着自己的手掌,心里面拼命地祈祷那个黄点儿平安无事,直到发现那个远不如他指肚一半大小的黄色生物身上还有起伏,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的将它托举着,转身走向了身后的一处崖壁。
“夸父!”
这声音似乎只是巨人习惯性的鸣叫,他穿过一扇无形的门径,在声音犹在山谷里回荡的时候,消失在了谷底的广阔平原。
从始至终,巨人的全部关注点都在那个令他既陌生又熟悉的黄色生物上,而没有发现在那生物紧紧蜷缩的怀里,还有一个和他有些相似的物种同样陷入在沉睡当中。
巨人消失之后的几个呼吸,山谷里的世界仿佛骤然活了起来,虫鸣和飞鸟骤然出现,有褐色的猎豹与斑驳的豺狗在高矮不一的植被间穿行,几只类似羚羊一样的动物结着伴向不远的水潭走去,一条一人多长的大鱼突然从潭水中跃起,将一只飞过的彩色鸟儿吞入口中,又在一片水花间潜匿无声。
几只食肉动物相互戒备着,小心翼翼的走向来自天空的血肉残骸,泛着眼紧盯同样的觅食者的同时,用极快的速度啃噬着嘴下诱人的美食,甚至连坚硬的骨头都没有错过。
几个时辰之后,有一条条绳索从对谷中世界高不可攀的崖顶坠下,一个个火红色的光点快速的向这里滑落……
在一个距离山崖不远的密林里,在入谷探查的太子亲军付出惨重伤亡才返回地面之后,陈友谅死去之后负责刺杀朱顶的那个叫做陈鹏举的年轻人,从太子亲军营地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篝火燃起,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凤阳镇的方向拜了三拜,就此离开这里,从此开始积蓄属于自己的力量。
三天之后的大朝会过后,一份完整的记录了朱顶坠崖经过的报告被放在了朱元璋的桌案上。
首位锦衣卫指挥使毛镶,这一阵子因为空印案和搜集关于宰相胡惟庸的罪状,而忙碌的脚不着地,在这份文案刚出现在他的文录里的时候,并未太过在意,一个魏国公流落在民间的孩子被仇家刺杀坠崖,在他眼里远远没有把手头的事情办好,并以此巩固自己的地位来的重要。
这份文案在他的桌上摆了一天一夜,直到昨晚他才随意翻看了几眼,之后就被里面的内容吓得面色惨白,才有了今天御书房的颤抖叩首。
他那不可一世的头颅沉沉的触在金黄色的地砖上,一缕鲜血从他的额间流下,他却不敢稍加擦拭,只敢在一地的碎瓷之间瑟瑟的无声告饶。
丢失的四门洪武大炮里最后一门出现在这个案件里,远去故乡探望姑祖母的十三公主因此而罹难,一位有正四品虚衔的开国功勋唯一遗孤重伤不治,太子亲军伤亡惨重,哪一件都要比一个流落在民间的公爵儿子被杀死要来的严重得多。
可他偏偏就被写在了文牍的第一页,这其中所牵连的事情让在阴谋算计中讨生活的毛镶不寒而栗。
这件事情恐怕要比自己表面看到的重要得多、严重得多,可这个折子却被自己扣留在公房一天一夜。
果然,他见到了朱元璋从未有过的暴怒。
而也是在这一天他才知道,那个被刺杀了的魏国公小公子,竟然还有一块锦衣卫同指挥使的腰牌!皇帝嘴里随便一句斥骂他的语言,便让他脊梁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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