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大将军府的花厅里,闾伏屏退所有人,与安国公羽弗湛、其婿文工围席而坐。
羽弗公手握酒杯,轻轻一声长叹。
闾伏道:“爵爷不必如此失落,想必合鹭先生只是外出小走,去去便回。”
老人摇摇头,再叹一声:“令公子方才已说得很明白,先生是早就预料我会来的,即是如此,为何又离府而去?可见先生根本不欲与我相见。先生何等潇洒透彻之人,怎会为我等停留?老朽此生怕是再也无缘见先生一面了……”
不等闾伏开口,老人又道:“相比之下,老朽叹的是先生送的四个字。”
“爵爷说的是——‘好自为之’?”
老人点点头。如文工一样,羽弗公也知道这四个字所包含的分量有多么的重。若是换一种方式来说,这四个字也可以说是另外四个字——呙台巴济,那个刻在公爵府密室灵牌上的,禁忌一般的名字。从羽弗公亲手刻下这名字开始,他心里就非常清楚,总有一天,自己会为此死无葬身之地。然而,无所怨悔。想那外疆王正值壮年,败了国家,亡了儿子,自己也战死沙场;而他如此岁数,在这人世却逍遥游历,暮冬之年还干这夺人之子,偷梁换柱的昧心事,真真死不足惜。只愧对了那一世英才的异地之王,愧对了年幼的小王子,更愧对了恭孝至尽的一双儿婿。
好自为之——合鹭先生这四字真如劈顶之雷,让人无所遁形。
丞相合鹭,该是怎样的一副通透心肠,才如此洞悉明了他羽弗湛这人?怕是上碧苍下黄泉,寻遍人间,也再找不到这样的人了。
合鹭啊合鹭,三十五年前与你就此错过,果真是羽弗湛此生最大的憾事啊!
文工见丈人不说话,知他心中有思,只得开口圆场:“父亲本是重情之人,如今与合鹭先生缘悭一面,心中难免失落,还望大司马不要见怪。”
闾伏摇摇头:“文先生言重了,闾某明白爵爷心中所感,只是未能帮上一忙,心中惭愧。”
没想到位高权重的大司马竟是这般谦逊有礼之人,文工心里大感钦佩,道:“在下只是一介商贾,枉度二十六个年头,无论功德成就皆远不如大司马,怎担得起这‘先生’二字?大司马莫不是取笑在下?”
闾伏笑道:“我那算什么功德成就,也就是别人堆砌出来的虚名罢。文先生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如今隐没于市,他日必定另有一番作为。闾某如今三十有七,痴长文先生十一岁,文先生若是不弃,你我兄弟相称,我既年长,便厚颜当了这大哥罢。”
文工受宠若惊,抱拳道:“承蒙大司马抬爱,在下只怕高攀不起。”
闾伏:“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莫非让你叫我一声大哥还难为了你不成?”
文工:“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既是如此,文工见过大哥。”
闾伏哈哈大笑:“好!有你这句大哥,你文工便是我闾伏的兄弟。二弟以后有需要大哥的地方,尽管开口,大哥必全力以赴,不负重托!”
文工也笑道:“有你这句二弟,你便是我大哥。以后只要大哥开口,刀山火海,文工在所不辞!”
闾伏抓起文工双手,道:“好二弟!”
文工也道:“大哥!”
羽弗公旁边看着,乐得呵呵大笑。
闾伏向老人一拜道:“文工既是我二弟,您老人家就是我的父亲。父亲有什么事也尽管吩咐,闾伏必膝前尽孝,庶尽子职。”
老人吓得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怎么使得?!”
闾伏对老人道:“父亲,文工都叫了我大哥,难道您老人家还不愿意收我?”
老人两边看看,笑了:“这真是,还没见过有谁逼着别人当父亲的。”
话落,三人一起大笑酣畅,举起各人杯中之酒,一干而尽,说不出的快意。
酒至半巡,羽弗公开始心不在焉,不时看着闾伏欲言又止。
闾伏看出来了,问:“父亲有何话要说?但言不妨。”
老人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有一件事,我早就想问了,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开口。如今,我也实在忍不住……”
“父亲您尽管问,孩儿不敢隐瞒。”
“我听说,罘王大胜呙台巴济后,就弃官辞别了,你可知是何缘故?”
闾伏摇头:“孩儿不知。孩儿也是最近才知晓此事。也正纳闷呢,罘王虽是打败了呙台巴济,可那呙台巴济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卷土重来,我还盼着能与罘王一同出战哪。”
他此话一出,老公爵与文工都愣了,面面相觑。
老人看着他,眼神很是复杂:“孩子,你不知道吗?”
闾伏不明所指,摇头。
“那呙台巴济,五个月前,已经死了……”
“什么?!”闾伏晴朗的脑里响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炸雷,令毫无准备的他吓得定在那里,浑然不知所处。本能地问,“怎么会……”
老公爵看看文工,文工只好低声再将所知之事短述一遍。
闾伏听得头昏昏沉沉的,五金的嗡鸣声在他脑子里不住轰响。他的胸口越跳越快,直直的快跳出口腔了。他不得已伸手按住自己胸口,胸口像被重锤锤过一般,胸中绞痛几欲作呕,那一百零九个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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