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鼎帝回到寝宫,脑里挥之不去的只有一个场景。
只见那人躬着身子倒行至转角处,方才直起身来,忽然灿烂一笑,面如冠玉,眉似剑,眸若星,一身洁净紫色裘衣,沉静,隐忍,一种天人的气概。
那人走了,临走的时候,还让人回来转告:“我甘愿放弃很多,只为了另一人得到更多,无怨无悔。”
这才是真正的罘王甲行,已故建鼎皇帝的第二子,世人称道的“天降将才”,那个和呙台巴济一样令人心惊的男人,那个一直日夜烦扰皇帝内心的“内忧”。
皇帝知道自己走了一步错子,一步关键的错子。这人如此心机暗沉,就算立即传令全国将他禁下,也只怕是为时已晚。
罢了,走了就走了,这人不在身边,也省得费心。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那就等着吧。在这个皇宫里,好好等着……
只是,心里空空落落的,没个着处。人在面前的时候,看了着实碍眼,可这人真走了,心里却无端寂寞起来。真是讽刺。
皇帝一手撑起脸颊,疲惫地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比具熟悉的声音传来:“主子,大司马与安国公一家正在门外候见。”
一张如玉般的婴孩脸庞闪过眼前。皇帝传道:“让那个叫弘尔的小孩进来。”
过了一会儿,门轻轻开了,又轻轻合上,一阵笨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等了半晌,才听到旁边一声很慢,嫩生生的呼唤:“嗯…下……”
皇帝睁开眼来,转头看着这个豆点大的孩子,纯白狐裘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两边鬓发束在耳畔,露出一张胖乎乎的粉红脸蛋,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皇帝淡淡一笑。
孩子也跟着笑起来,张开两手,一把扑到皇帝脚边,高兴地叫:“下下~~~”
估计小孩叫的应该是“陛下”,只是舌头还转不过来,不会叫吧。皇帝却因为他的叫唤,心里无来由地温暖起来,脑海的景象奇迹地消失无踪。他把孩子抱到怀里,用额头去蹭孩子的脸,孩子两只暖烘烘的小手抱着皇帝的脸笑个不停。
门外等候的人除了听到小孩笑声,根本不知道里面什么动静,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
尤其羽弗公与文工两人,对皇帝如此不同寻常的动静都隐隐担心,外疆王的死再次浮现脑海,不约而同地想,是不是事情出了什么变故。
正在忧心的时候,皇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都进来吧。”
众人次序而进,由比具领着来到九五至尊面前,一同跪下。闾伏与羽弗公道:“臣闾伏”“老臣羽弗湛”“领妻儿拜见陛下。”
皇帝免了他们的礼,静静地宣布:“封安国公羽弗湛之孙,羽弗弘尔为殿上侯,封千户,享一品俸禄,每日巳时入宫见驾,及至冠礼即上朝参知政事。”
众人闻言,不禁都愣住了。老公爵忍不住问:“陛下,这——”
皇帝也不看他,抚摸孩子的脸,道:“谢恩吧。”
老公爵只得跪道:“叩谢陛下天恩!羽弗弘尔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把眼睛定在孩子身上,笑了,竟然隐隐透出一种无言的倦意:“这个孩子,真好看,跟块宝玉似的。长大了,必是个绝世美男子吧。天生骄子,说的,恐怕就是这样的人了。”
比具听主子的语气不妥当,禁不住轻轻呼唤:“主子……”
皇帝挥挥手:“朕累了,都退吧,留殿上侯陪着就行。以后朕再与你们赏宴。”
老公爵与女儿、女婿虽是惦记孩子,可自知无法,只得与众人一同退下。比具将门关上的时候,还听到主子对着孩子喃喃自语:“天生骄子,天生的骄子,那个已经走了,朕累了,你就留下吧,留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