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累吗?”二人第三次同时说一句话,不约而同“扑哧”一下笑了。这一笑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应该我问你累不累才对,一直是你划船!”寒芳抢着道。
嬴义摇摇头,笑道:“我不累。”
日上中天,天气渐渐炙热。二人把船划到了岸边,弃舟登岸。
嬴义像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个鱼竿,二人坐在水边垂钓。寒芳用荷叶扣住了脸,躺在湖边,看起来优哉游哉,心里却七上八下。
嬴义手里拿着鱼竿,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看起来专心致志,却连鱼咬钩了也没有注意。
一阵马蹄声传来,马背上来人高声呼喊:“大王有令。”
寒芳还没有反应过来,嬴义和众虎贲军呼啦一下都跪伏在地上,以头碰地,恭听王令。
寒芳懒洋洋地坐起来,改了个跪的姿势。只听到来人高声道:“大王口谕,韩姑娘速回咸阳。”
“什么?让我回咸阳?”寒芳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众人都被寒芳过激的反应惊得一怔。
寒芳掐着腰走到来人面前,撇着嘴质问:“真的假的?为何突然让我回去?大王那么急着让我回去干什么?”
来使恭敬地回答:“卑职不敢假传大王口谕。”
话刚问出口,寒芳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她当然知道使者不敢假传圣旨,极不情愿地说:“大夏天我怎么回去?万一再遇到洪水怎么办?上回幸运,没被水冲跑。如果正走在栈道上山洪来了,岂不是死翘翘?过了雨季再说吧。再说我还没有去看都江堰呢!”她喋喋不休地说着。
大王的令也敢违抗?嬴义惊慌地抬起头,忐忑不安地望了寒芳一眼,又垂下头。
特使一愣,恭敬地回答:“大王说‘估计韩姑娘会不愿意回去’,所以还让卑职带来一份礼物。请韩姑娘过目。”说着恭敬地捧上一个锦盒。
寒芳闷闷不乐地打开锦盒,一看又是一副丝帛!拿出丝帛“啪”的一下把锦盒盖上,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丝帛上画了两个图案:一个太阳,一个月亮。
这是什么意思?表示日日夜夜想念我?为何总被嬴政事先料到?寒芳把丝帛放回锦盒,叹了口气。
特使把锦盒交到嬴义手里,又给寒芳行了个礼,躬身退下,上马离去。
寒芳迈步走到江边,望着茫茫江水,心里说不出的惆怅:我就像是一个风筝,嬴政无形的线还一直拴在我身上,即使飞得再远,也始终被嬴政牵在手里,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嬴义小心翼翼捧着锦盒,走上前低声问:“您何时动身?”
我不想回去,王宫像牢笼一样,没有自由。寒芳这么想可是没有说出来,她望着江面,怅然若失。
嬴义目光一闪一闪望向她,充满理解和无奈。
皎洁的月光下,葱郁的榕树旁,一坛浓香的清酒,两碟精致的小菜。嬴义寒芳隔着几案相对而坐,四目含笑对望。
寒芳轻抬玉手,为嬴义倒了满满一杯酒,笑道:“知道你最爱喝酒。这是我派人去买的五梁酒。”
嬴义拿起酒杯闻了闻,淡淡地一笑“我发过誓戒酒,今生就再也不会饮酒。”
寒芳酸涩地笑笑,把头扭到一边,看着缠满青藤的榕树发怔。
嬴义默默注视着她,炯炯的目光一闪一闪,似乎在迟疑什么。停了片刻,他轻轻说:“有一样东西,我一直想给您”
“什么?”寒芳一脸迷茫。
嬴义羞涩地笑着“是您要的东西,我早就给您做好了,只是一直”
“我要的什么?”寒芳转过脸,月光恰好照在她洁白的脸上。
嬴义犹豫了一下,慢慢从怀里取出一物,小心地捧在手中,双手缓缓递了过去,表情郑重其事。
寒芳见嬴义递得小心,也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来一看是个锦囊,锦囊上还有他暖暖的体温,讶道:“你还记得?”
“嗯。”嬴义低着头,低声说“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都不会忘记。——只是这个做得粗糙,您看看”月光照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投出一个阴影。
寒芳逆着月光,看不清嬴义脸上的神情。她稍稍往前探了探头,想仔细看清楚,嬴义却把脸扭向了一边。五官的侧影被月光映得清晰好看。
寒芳捧着锦囊借着月光细细看着。锦囊只有嬴义的手掌一半大。做工算不上精细,但是每一针缝得都很工整,密密麻麻的针脚形成一条直线,可以看得出来缝得很认真。
如此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却有如此的温情?寒芳再次望向嬴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记她也曾给浩然缝过一件衣服,当时缝衣服时的心情她还清晰地记得。他缝锦囊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想起浩然,望着嬴义,寒芳突然想起一首词: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寒芳把三片竹简放进锦囊。又从怀里取出发簪。玉簪在皎洁的月光下泛起隐隐的光泽。寒芳默默看了几眼,天荒地老的誓言依然篆刻在玉簪上。
“这支簪很漂亮!”不知何时嬴义转回了头。
寒芳叹了口气,低声说:“是他给我的信物。”
迷人的月色,微微的清风,空气中混合着酒的香味。
沉默了许久,嬴义嗫嚅着说:“我能再和您一起跳个舞吗?”
寒芳微微一愣,继而愉快地笑道:“好!”同样的舞蹈,不一样的心情。
舞罢,二人站在原地都没有动,静静望着对方,眼睛中同样闪烁着光芒。
嬴义嘴角挂着满足微笑,说:“我愿意永远做这榕树上的常青藤。”他的笑容中充满神往,眼睛中充满执著。
寒芳手里紧紧握着锦囊,望着他浅浅的笑颜,微笑着有两颗晶莹从眼角滑落。
耳边又听到常青藤哗哗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