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个死人!”
“可......可军长......”
他不理睬周浩,马鞭指着身边一个担架兵的鼻子命令道:“把尸体放下,把傅小姐抬上去!”
抬担架的卫兵们顺从地放下了担架,一人抱头,一人提脚,要把杨梦征的尸体往路边的一个炮弹坑抬。
周浩愣了一下,突然“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了:“白师长,我求求你!你可不能这么狠心扔下咱军长!”
刚刚在马背上坐定的李兰也喊:“云森,你......你不能......”
白云森根本不听。
“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这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么!军长爱兵,你们是知道的,就是军长活着,他也会同意我这样做!”
周浩仰起脸,睁着血红的眼睛:“傅小姐不是兵!”
傅薇挣开搀扶她的卫兵扑过来:“白师长,我能走!你......你就叫他们抬......抬军长吧!”
白云森对傅薇道:“你在我这里,我就要对你负责!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管!”
说这话时,他真恨,恨杨梦征,也恨周浩,恨面前这一切人。他们不知道,这个叫杨梦征的老家伙差一点就把新二十二军毁了!而他又不好告诉他们,至少在完全摆脱日军的威胁之前,不能告诉他们。更可恨的是,死了的杨梦征竟还有这么大的感召力和影响力!难道他这一辈子都得生存在杨梦征的阴影下不成?就冲着这一点,他也不能再把这块可怕而又可恶的臭肉抬到赵墟子去。
“不要再啰嗦了,把傅小姐抬上担架,跑步前进!”
他推开周浩,翻身上了马,搂住了马上的李兰。
李兰在哭。
几个卫兵硬把傅薇抬上了担架。
杨梦征的尸体被放进了弹坑,一个卫兵把他身上滑落的布单重新拉好了,准备爬上来。
他默默望着这一切,狠下心,又一次命令自己记住,杨梦征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从此,新二十二军将不再姓杨了。
不料,就在他掉转马头,准备上路的时候,周浩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弹坑边,跳下弹坑,抱起了杨梦征的尸体。
“周浩,你干什么?”
周浩把杨梦征的尸体搭到了马背上:“我......我把军长驮回去!”
他无话可说了,恨恨地看了周浩一眼,在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策马跃上了路面。
这或许是命--他命中注定甩不脱那个叫杨梦征的老家伙。老家伙虽然死了,阴魂却久久不散,他为了民族正气,又不得不借用他可恶的名字,又不得不把一个个辉煌的光圈套在他脖子上。这样做,虽促成了他今夜的成功,却也埋下了他日后的危机,脱险之后如不尽早把一切公之于众,并上报长官部,只怕日后的新二十二军还会姓杨的。身为三一一师副师长的杨皖育势必要借这老家伙的阴魂和影响,把新二十二军玩之于股掌。
事情没有完结,他得赶在杨皖育前面和自己信得过的部下们密商,尽快披露事情真相,让新二十二军的幸存者们都知道杨梦征是个什么东西。他不怕他们不信,他手里掌握着这个中将军长叛变投敌的确证。
也许还得流点血。也许同样知道事情真相的杨皖育会阻止他把这一切讲出来。也许他的三一二师和杨皖育的三一一师会火并一场。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迫使自己停止了这充斥着血腥味的思索。
在这悲壮的突围中,倒下的弟兄难道还不够多么,自己在小白楼的会议厅里大难不死,活到了现在,难道还不够么?他还有什么理由再挑起一场自家弟兄的内部火并呢!不管怎么说,杨皖育是无可指责的,他在决定新二十二军命运的关键时刻站到了他这边,拼命帮他定下了大局。
他不能把他作为假设的对手。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在紧靠着界山的季庄子追上了杨皖育和487旅的主力部队,杨皖育高兴地告诉他,新二十二军三个旅至少有两千余人突出了重围。
他却很难过,跳下马时,淡淡地说了句:“那就是说还有两千号弟兄完了?”
“是这样,可突围成功了!”
“代价太大了!”
东方那片青烟缭绕的焦土上,一轮滴血的太阳正在升起。那火红的一团变了形,像刚被刺刀挑开的胸膛,血腥的阳光溅得他们一脸一身。
“代价太大了!”
他又咕噜了一句,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杨皖育,也不知是愧疚,还是哀怨。
太阳升起的地方依然响着零零星星的枪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