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闲情

bsp;元澈携了我上车，只嘱咐那闲汉道：“随便吃些东西。”

    那闲汉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我，小心道：“那去承德楼东街巷，吃食多，隔街就是乾舟桥，附近有个佛殿，两廊有卖蜜煎、赵文秀笔及潘谷墨。寺内的师姑常卖些绣作、领抹、花朵、珠翠头面。对坊铺面多，也热闹。”

    元澈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那闲汉腿脚也快，没过多久便已经出了角门，到了承德楼东街巷。

    原以为长安城东西两市已算最繁华之地，却没曾想这里人更多，更热闹。因临近边关，有不少西域来的各色商人和胡儿卖的各色吃食。新法鹌子羹、白渫齑、货鳜鱼、夹面子茸割肉、胡饼、汤骨头、乳炊羊肫、签酒炙肚肱、虚汁垂丝羊头，皆沿街叫卖。酒肉香气、挑子里芝麻胡饼的香味直窜鼻子，就是不饿的人到了这估计也是要大快朵颐一番的。

    “两张胡饼，葱油的，芝麻多些。再来半斤炙羊肉，汤汁多些，要嫩嫩的。海鲜时果、旋切莴苣生菜、西京笋，看着上几样。海红嘉庆子、林檎旋乌李、李子旋樱桃、煎西京雪梨，这些果子若没有，只管去别店买。”

    店家一边听元澈说着，一边领我们入了坐，打点好了茶酒，便呼和门外的几个伙计或出去采买、或去后厨帮忙。几个布衣百姓走近，也只是小心供过，并不喧哗。上好的梨花白在酒樽中暗香浮动，撒花青纱帐隔着外面的吹雪如絮，恰有“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之感。

    热腾腾的炙羊肉最先上了来，甜白盖碗里是刚沏好的花茶。元澈从怀里取出一枚精致的小木盒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夹了几颗金丝蜜枣放在我的茶水里，而后抬抬眉，示意我尝尝。

    茶水的味道原也不苦，蜜枣在茶水里面渐渐舒展开，喝一小口，甜甜暖暖的。

    趁着我喝茶的功夫，元澈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帕子，帕子里面包着一些桃红色的晶块。元澈拿起其中的两块，开始在羊肉上方仔细地磨搓起来，细细的碎粉均匀地铺洒在冒着热气的羊肉上。这时候切好的胡饼也上来了，元澈取了一块饼，将羊肉夹在里面，之后又将碟子里点着麻油的酱汁淋在羊肉上，最后递给我。

    胡饼层层酥脆，芝麻香浓，酱汁和盐巴将羊肉内在的香味完全挑逗出来。

    原本饿了一路，此时自然是只顾着手中的美味。我吃的快，元澈给我夹饼也夹的不亦乐乎。偶然间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亦是柔和明澈。

    “那桃粉色的东西是什么？”我小心翼翼避开他的目光。

    “玫瑰盐。”元澈道，“从一个行商手里买来的，说佐肉吃最好。”他的语气难得轻快，似是在炫耀自己珍藏的最好吃食的孩童。从小庇处吴国深宫，自己对于他人刻意的讨好早已习以为常，他这样略带稚气的做法反倒让人觉得非常受用。

    然而待到果子汤羹等上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受用的背后有着元澈自己的算盘。

    屋外马蹄声减止，伴随而来的是店家殷勤的招呼声。

    元澈小声道：“贵客来了。”说罢，他的左手忽然紧紧扣住我的手腕，右手从怀里掏出绢子，微微倾身，为我擦拭嘴角，就连眼眸中也是说不尽的温柔。坐在较远处的几个妇人看过来，亦用帕子半掩脸着笑。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猛然把手一抽，一怒之下打掉元澈手中的绢子，冷然道：“摸够了没。”

    元澈亦冷笑道：“恃宠而骄。”

    元澈演戏演的认真，那位贵客也看的入眼，一时僵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了半天，方才稽首叩拜道：“窦愔拜见太子殿下，拜见东陵亭主。”

    元澈见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向我道：“你不认得他了？”

    正是尴尬之时，窦愔陪笑道：“武威太后曾向亭主引见过在下，只是当时殿内之人实在太多，亭主不记得也是常理。”

    我这才反应过来，依稀记得窦愔乃凉国之侨姓大族窦家的族长，曾任凉国散骑常侍。其实自凉王举反旗自立以来，其境内官位职称多有变化。散骑常侍在魏国不过是个陪伴皇帝左右的一介闲职，顶多是被召去顾问事宜。然而到了凉王这里，因凉国根基尚未扎稳，甚少设虚职，散骑常侍一职基本上就意味着是凉王身边十足十的常备智囊，其意义也就不言自明了。只是不知这窦愔为何私下来见元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