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将千色从沉睡中惊醒,一睁开眼,鼻尖隐隐闻到一股焦臭的味道,接着她便听到厨房里某人刻意压低声线的咒骂声,视线寻声看去,厨房的磨砂玻璃门上倒映出一个正与锅碗瓢盆进行不懈战斗的男人身影。
他竟然还在!?
昨晚她哭了很久,几乎将一辈子的眼泪都哭了出来,最后哭累了,她便睡着了,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她竟睡了整整14个小时。
她又往厨房看去,映在玻璃门上的身影犹在,看起来比刚才还混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副忙碌的的模样。
这么看,他一直陪着她。
她将被子揪在胸口,昨晚她只想将所有的悲苦一股脑的宣泄出来,根本没有任何避忌,现在冷静了,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若她是慕容悠,那么她和安德鲁绝对不可以走的太近,就算她现在没有记忆也是一样,对他,慕容悠该是恨的吧,但现在的她却恨不起来,尤其在经过了昨夜,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在她身边的偏偏是他。
安德鲁的的确确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了她安心、温暖、还有呵护。
这是不争的事实,她现在对他的感觉分外复杂。
若她不是慕容悠她或许便可以没有顾忌的爱他了吧。
她陡然一惊,她在想什么,她被这种想法吓到了,猛甩了甩头,她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失去记忆不能成为变心的借口。
她真的吓到了,那一刹那,她竟有了自己若不是慕容悠那该多好的想法。
不要在想了,她必须赶紧找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慕容悠才对。
慕容悠爱得永远都是狄克雷霍尔德。
她起身,决定洗把脸,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shit!”倏地,厨房里的安德鲁又是一声低沉的咒骂。
千色大感疑惑,他一个人在厨房到底在干什么?
她往厨房走去,将磨砂玻璃门拉开一个小缝,往里头看了看。
这所公寓虽然小,但五脏俱全,厨房只有五平米那么大,器具倒是一应俱全,最近她一一直住在这里,虽然很擅长料理,但仍是不常下厨,所以厨房跟新的一样,可是现在,她简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原本的厨房吗,整个厨房就像被炸弹轰炸过一般,奶油色的墙壁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灰黑色烟尘东一块,西一块的粘在上头,白色瓷砖地板上到处都是摔碎的盘子,水槽里还有一只焦的发黑的煎锅,锅子里是一块长得和炭很像的牛排状物体,料理台上破了鸡蛋就像流脓一样的滴着蛋黄和蛋清,这还不是最惨不忍睹的,最惨的是炉灶旁的烤箱,箱门已经焦黑的变形,凄惨的挂在烤箱上,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闻味道,应该是面包吧。
她看向安德鲁,他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壮硕高大的身躯在这仅有五平米的厨房里像是挤在了里面似的,瞬间让狭小的厨房看起来拥挤不堪,黑色衬衣和裤子沾了不少面粉,裤脚上还有黏在一块面疙瘩,捋起的袖口则是沾了一大块油渍,脸上也沾满了面粉,头发更是凌乱不看,看起来相当狼狈,但他丝毫无所觉,神情很凝重的看着炉灶上正烹煮的一锅东西,像个正进行某种研究的科学家,一手捧着书,一手用勺子在锅子里搅拌着,他看了一眼书,嘴里默念着:“小火煮三十分钟,再撒盐嗯,时间差不多了”
他放下书,打开装盐的罐子,应该是打算撒盐,但是他撒的力度太大,冷不丁半罐盐全倒进了锅子里,他想补救,手忙脚乱之下,盐罐却没拿稳,噗通一声,盐罐很壮烈的掉进了锅子里。
“shit!”他恼怒的低吼了一声,像见到仇人似的瞪着煮得咕咕作响的锅子,恨不得将它砸了。
看到此,千色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将藏在心里的沉重都遗忘了。
魔王,实在不适合下厨呐!
听到她的笑声,安德鲁才发现她正在门旁看他,瞬间他的脸竟红了,急忙用身体将锅子挡住,似乎不太想让她看到他的杰作。
“你你怎么醒了?”他有些结巴的问道。
千色拉开门,走了进去“睡了14个小时了,够了!”
她瞄向他为了加盐放在料理台上的书,上头写着斗大的四个字——烹饪入门。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所在,急忙将书揉烂了藏到身后“别看!”
千色忍不住又笑出声。
安德鲁的脸更红了“别笑!”
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魔王的气场,尴尬的站在厨房里,局促不安的就像个孩子。
千色突然觉得他竟然很可爱。
对一个近五十岁的男人,尽管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五十岁的男人,俊美的足以让人忘却他的年纪,但用可爱两个字,仍显得太惊悚了,但是现在的他,除了可爱根本没有其他形容词可以形容了。
这样的他,让她完全忘记了所有烦恼的事情,将心头所有的沉重都一扫而空,她突然觉得很轻松,笑得也就更开怀。
安德鲁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开怀,又笑得何其美丽,笑得他怦然心动,尤其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媚,却是很纯净的媚,笑颜之下,那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瞅着他时,媚得像带电似的,一下子让他麻到骨子里,将所有的局促和尴尬麻得不见踪影。
他想,她会这样笑,应该是没事了吧。
他安心的松了一口气,他不会问她昨晚为何哭泣,即使内心恨不得揪住让她哭泣的人或事,但他仍不会追问。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自己说出来。
他故作淡漠,但灰色眼瞳深处却全是悸动和爱恋“别笑,出去!”他实在不想让她看到锅子里的东西。
千色知道要是再笑下去,他或许会生气,赶忙收敛了笑容,环视被他弄的一塌糊涂的食材“你去了超市?”
她可记得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和一些罐头,可没有什么吃的东西,那些鸡蛋、牛排、面包准是他买的。
安德鲁点头,昨夜,他整晚望着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床上,睡容甜美的她更笃定自己绝不能放开她,她不是慕容悠,不是替代品,是他今后愿意用一切来呵护的女人。
尽管有了根深的笃定,心情却仍是复杂的,他从来没想过除了慕容悠,他还会爱上另一个女人,且还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心里依旧时不时冒出一丝罪恶感,他背叛了慕容悠,但他更不想放开千色,阳光从来不曾属于他,握在他手里的从来都是绝望,他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再次爱上一个女人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
只想好好爱她,保护她,呵护她,就算这缕阳光最后也会变成黑暗的绝望也无所谓。
他只想爱她。
或许,这是老天给他的一次救赎,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更或许,他仍是把千色化作了慕容悠,但绝不是替代品的意思,他的确爱上了千色,但或许是那份相似,让他想在她身上弥补曾犯下的罪孽,也在提醒自己,那样的错,绝不可以再犯。
一夜的守候,他完全没有困乏之意,到了早上,她还睡得很沉,他也没叫醒她,想着她醒来一定会饿,打算叫外卖,但是又不知道她何时会醒,早叫了,冷了就不好了,他便出门打算买些女人喜欢吃的甜点蛋糕之类东西,顺便买点咖啡,开车去了最大的商场,那里的户外屏幕正播放着男人如何抓住女人心的节目。
他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只是主持人说到百分之九十的女人认为会做饭的男人会让她们觉得很有好感,求爱的成功率也会大大提升,他心动了。
于是,便造就了现在这个让他很尴尬的局面。
这绝对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因为他根本没有下厨的天分。
他扒了扒头,很郁闷的说道“无论你看见什么,都给我忘了!”
忘了!?
千色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忘记,她绝对会记忆深刻。
“你煮了什么?”她朝炉灶走近了一步。
安德鲁是打定主意不让她看,一个跨步,挡住她“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挡我干嘛?”千色侧了侧身体,往空档的地方走。
安德鲁焦躁的又挡住她。
这么一来一挡的,两人算是对上了,谁也不肯让。
突然,千色闻到一股焦味,正是从他身后传来的,惊呼道“焦了!”
安德鲁当然也闻到了,这才想起自己没关火,迅速转身,打算关火,千色看准时机,冲了过去。
锅子里煮的是粥,但是烧太久了,已经干了,粥的颜色也变成了焦黄色,一坨坨的黏在锅底,那只盐罐也沾得一片焦黄,还发出吱吱的声音。
安德鲁窘到极致,冲动下就想将锅子端起来倒掉,千色立即伸手握住他的手“别,小心烫到!”烧了那么久,锅柄都烧热了,他这样徒手端,会烫伤的。
这时候安德鲁哪听得见她说什么,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只握着他的白腻小手。
千色径自将炉灶的火关掉,心里想着,米都和锅子烧成一体了,这个锅子恐怕以后是没法用了。
“你还买了什么?”她决定还是自己下厨,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把整间屋子都烧掉。
说完,却迟迟听不到安德鲁的回话,她回过头去,才发现他一直看着她握着他的手,那份专注好似他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的。
她胸口一窒,先前还警告自己,不要和他走得太近,现在又她急忙想将手抽回,却在瞬间让安德鲁反握住。
“我不准你逃避!”他突然喝道。
她抬眼看他,他的眸色灰的发黑,深深的看着她,握住她的大手也越来越紧。
安德鲁能感觉到她刚才一瞬间的退离,女人的心他虽然不是很懂,但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她对他已不像从前那般,从前她对他连话都不肯多说,现在最起码,他留了一夜,她也没有质问他为何还在?若是从前,她肯定不高兴,可现在她没有,完全没有。
他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有他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她想逃避。
他突然极为憎恨逃避这个词,对发明这个词的人更是恨到想挫骨扬灰。
千色被他握紧了手,无力抽回,也就无法逃开。
“千色,看着我,我不喜欢你若即若离,更不喜欢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你随随便便的逃避!”
千色在心里苦笑,若不逃避,等她恢复了记忆,他和她要如何去面对彼此。
他说要给她理由,她真想告诉他,她是慕容悠。
可是不能!
若她说了他或许会帮她一起找证据,但他也一定会将她锁起来,让她见不到任何人,那么强烈的爱,她不是傻子,能感觉得到,安德鲁的爱深而疯狂,她不是没有见识过,现在的千色,对他而言在潜意识里就是个替代品。
所以,她不敢说,也绝对不能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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