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杯红茶

    凌晨两点，整个办公室虽然灯火通明，却静得让人心慌。颜悦的电脑亮着，她还在打着字，但是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上下眼皮子像分离许久的恋人一样，迫不及待想要相会，颜悦在电脑前硬撑着不让自己睡着，但瞌睡虫不知何时侵入了她的大脑，她挣扎许久，与瞌睡虫大战几百回合，却又溃不成军，只得缴械投降。

    当叶斐走到颜悦身边，看到的就是她趴在办公桌上，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

    这个礼拜，叶斐一直在忙于梳理恒亚影视公司的投资项目与收益情况。白天会议、应酬多，只有晚上能安静地看会资料，所以差不多都是工作到这个时间。今天下楼时，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就来到了八楼，大概，只是想看一眼她工作的地方吧。

    而她竟然还在，还是睡着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毫无防备的吧，没有平日里客气而疏离的表情，而是像以前一样，微微带着些娇憨，纯真如同婴儿。

    瞧，他又开始回忆从前了。可是那些明媚的时光，似乎总是隔了太远的时间与空间，无法触碰。有时候会无端怀疑，那些美好，是不是真的存在。

    叶斐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蹑手蹑脚地给颜悦披上。颜悦却瞬间惊醒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还好，只睡了一刻钟，然后，她才注意到身边有个人，僵着身子，处在要给她披衣服却没披成的尴尬姿势上。颜悦仔细一看，惊呼：“叶总！”

    叶斐眉毛一挑，对这称呼极端不满：“叫我叶斐。”他直起身子，将衣服顺势披在了自己身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刚才尴尬姿势是颜悦看花了眼：“你怎么还在加班？”

    颜悦笑笑：“事情做不完就得加班，叶总您不是也一样加班到现在？”

    叶斐加重语气：“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叫我名字就好。”

    “叶总，直呼您名字还是不太好吧。”颜悦又开始不自在。

    “我们同年，我可不想被叫老了。虽然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我们确确实实是认识的，并且还是好朋友。”

    颜悦吃了一惊，抬头看向叶斐，叶斐也正在看着她，双方的目光纠缠在一起，生出些缠绵的意味。颜悦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很快垂下目光：“叶总，您真的搞错了，我之前并不认识你。”

    “高二那一年，你出了一场事故，此后就不太记得高中里的事情了，是不是？医生诊断你为心因性失忆症中的选择性失忆，似乎除了高中生涯里发生的事情，别的你都记得，而我，很不幸，就是你失去的那个片段里的一份子。”叶斐看到颜悦还想辩解些什么，又很快做了补充，“不要试图驳斥我，你当时的诊断报告现在就在我手上，你当时的主治医生陈医生也跟我通过电话确认了这件事。”

    调查得这样仔细。颜悦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这一天下来，她早已有些心力交瘁。所以原本应该愤怒的她只是冷冷笑了一声：“你调查我？所以，我应该为你是我的高中同学而感恩戴德是吗？所以，我应该为我没有及时认出你而痛哭流涕是吗？叶总，不要说我现在不记得，即便是我没有失忆，我也并不想与你有什么瓜葛——我高攀不起。”

    冰冷而尖刻的话语。叶斐的眼神蓦地暗淡了，颜悦以为他会发火，可他没有。他竟然还对颜悦强撑出一个笑容：“颜悦，我只是想要老友叙旧，这样也不可以吗？”

    其实话刚出口，颜悦就后悔了。自己平时个性温和，绝少这样恶语相向，况且叶斐还是大领导，得罪他有什么好处呢？只是，令颜悦吃惊的是，叶斐非但没有怪责她，竟然还这样温言软语地、低声下气地这样对她说话。

    眼前的他与在一个礼拜前会议上见到的他完全不同，收敛了锐气与高高在上，眼神却越发纯净——那仿佛受伤了一样的眼神，看得她无所遁逃。他身上原本散发的温润气质慢慢变成了一股冷冽的气息，悠悠地凝聚成一股伤感的萧瑟。颜悦竟然无端地从中感到一股悲伤。

    所以，叶斐因为自己的这些话而感到受伤了吗？这让颜悦有些错愕，叶斐心理质素有这么差么？无论如何，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恐怕是把白天的怨气也一并发在他身上了吧。颜悦整理了一下情绪：“叶……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可能说话有点不经大脑。我只是有些意外我竟然还有你这么优秀的同学，你还那么珍惜那段岁月。”

    叶斐的眼睛倏忽亮了起来，俊秀的脸庞突然间熠熠生辉：“颜悦，你不知道，那时候……”他看到颜悦想要打哈欠却又努力把张到一半的嘴闭起来、勉力支撑着精神，但是眼中的倦意却再也掩盖不住，便不再多说，“也许过去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又遇到了。”

    颜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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