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八十五 序幕

    睫毛轻颤，乙灵继续道：

    “可是……直到南海事件结束，那个男孩也只是我心中童年里那个英雄降龙画卷里的影子的替代品而已。直到在北欧青铜树之后，他啊，才终于和那个影子分开了，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英雄。他不再是我童话里的那个影子了，他画出了一幅新的画。那不是童话里那光彩照人、风光无限的骑士或者英雄的影子，明明成为了举世瞩目的英雄，可是他却那么悲壮，那么颓废，那么的忧伤。而这幅画面，却又是那么的真实。比我童年里的英雄梦要真实太多太多了。比起小时候的那幅光彩照人的英雄画，我更喜欢现在那幅悲壮、惨烈，却又更动人的画卷，它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悲壮，可是……它又是那么的吸引人。”

    我静静地听着乙灵的自述，大脑内一片空白，一时间甚至失去了思考能力。这一刻，我发现自己终于知道了乙灵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原来她和薇薇是一样的。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着一个和薇薇一样的英雄梦，她也是个追求英雄的追梦女孩。但是薇薇对英雄的追求是狂热直白的，而乙灵，却是含蓄而内敛的。

    乙灵抬起头，静静地远望着天空中那一片宛如萤火虫般的灿烂星空，慢慢地道：

    “……后来啊，就像所有故事里的一样。那个英雄，他成名了，他变得举世瞩目，变得声名显赫，飞黄腾达，鲜花和呼声围绕着他，全世界的眼睛都注视着他。在鹤家长大的我，见过了太多一夜成名、一步登天、声名显赫的暴发权贵、八旗子弟，他们不是放浪形骸，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就是纸醉金迷，好逸恶劳，又或者是虚与委蛇，腐化沉沦，再不济也是野心勃勃，名利熏心，目下无尘，就算表面上保持着公众人物，内心里也是渴望着手眼通天，与狼为伍，势焰滔天的生活。可是……那个英雄没有。虽然他出名了，虽然他登上了世界的顶峰，被无数人仰望着，可是他的内心深处却依然像个孩子一样简单通透，脸上依然挂着和最开始一模一样嬉笑的表情，我能够看得出来，那份笑，不是他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我啊，很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这样身份和内心如此不协调的人。他名耀天下，可是内心却依然简单的像个小孩，可是他的眼神里却又常带着一份对世界本质的思考，对世人安危的忧虑。他脸上嬉皮笑脸，可是在没有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对着一页书签、一本日记默默发呆，露出忧伤的神情。我会明心术，可是，我却始终看不透那个人，因为他的内心和外在实在是太不协调了，他的内心是个小孩，可是他的眼神却像个救世主。后来……我明白了，这就是真正的强大吧，这才是真正的睿智吧。这个看上去嘻嘻哈哈、嬉皮笑脸的男人，其实内心里，早就看透了这个世界，他比谁都更明白这个世界的真相。可是他还是能够活得自在开心，像个普通人一样。那时候，我真正明白了，变强其实没有那么难，真正难的是，明明有着君临世界的能力，却还是能够选择做一个凡人，还能够对着明天升起的太阳笑得出来。”说到这里，乙灵终于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我，眼中流光溢彩，轻轻地道：

    “飞晖……你就是这样的人。”

    乙灵坐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我，而我也静静地注视着她，乙灵的脸颊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篝火映红了她那白嫩的冰肌雪肤，还是她内心情绪的真实写照，只是这一刻，当我看着她时，我却感到她再也不是我心中最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冰雪女神了，她坠入了星河，摔下了云海，从天而降，不再遥远，可是却变得有血有肉，真实饱满，无比真切，像是从平面画卷里走出来的真人仙女一般让人忍不住……想抱她。

    “乙灵，说真话……在今天听到你的话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轻轻地道。

    乙灵嫣然一笑：

    “你就是你自己，就算你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你都是你自己。做你自己就好了。”

    我和乙灵相视一笑，在她的眼瞳深处，我看到了自己的脸庞，我想，她也从我的眼里看到了她自己吧。

    夜凉如水，林风瑟瑟，清幽的山风悄悄地吹过了树与树之间的间隙，细细吹撩着那曳动的篝火，也细细吹撩着那一头如同黑夜般光滑幽美的长发……

    “谢谢你，乙灵，一直以来，都陪着我。”

    轻轻的絮语从我的喉间缓缓吐出，如同一股糅散开去的冷流，迅速弥漫在凉爽的夜风之中，化为了虚无。

    那一夜，乙灵静静地枕在我的肩头，沉沉入睡，而我则是静静地感受着肩头的沉甸与温暖，心事重重地望着那一团渐渐熄灭的火焰，一直等到夜尽天明，一直等到旭日的红光取代了篝火木炭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