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法国南特的一角。地铁中弹奏吉他的卖唱者,街角裹着阿拉伯式长袍的北非流浪汉,夏洛宫广场上追着游人兜售塑料飞鸟的黑人,这些明摆着的阴暗面和街边亮闪闪的橱窗门扇以及橱窗内高价码的陈列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穿着剪裁特殊、缝纫精巧的上衣、挂着一百法郎货签的木制madme(太太),标价一千法郎的超薄型打火机,只是式样新颖点,连牛皮都算不上的标价三百法兰垫腰带……这些能够让东方游客趋之若鹜赶来“溜大街”的货品却因为近年来法国经济萧条而鲜有人问津。
但是看着眼前这条响彻着鞋跟咯咯声的商业走廊,望着那上有浮雕装饰的穹窿,下有圆雕点缀的大理石台阶的众多斑斓闪亮的商店,我还是有种重回人世的错觉。
中庭世界通往上层世界的出口每次都不太一样,我们回来的地点也多少有些偏差,这一次,我们回来的是法国南特。
玉帝它们并没有跟着来到法国,而是通过其他的通道带着猫三昧前往了凌子蟾他们所在的地点。而我和安意如来到这里,是因为我要送她一程。
“就到这里吧。”当我们在草坪后一栋灰白色的居民楼前驻足时,安意如笑了笑,要我不用再送她了。
“真的不打算像玉帝他们一样,跟我走吗?”我小声问道,“以你身为神兽的身份,到了天上世界,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地位会非常崇高。而且有个可以常驻休息的家,也会方便很多吧?”
“不用了,谢谢。上帝大人。”安意如用一种半开玩笑地语气说道,然后向我深深地鞠了个躬。
安意如已经恢复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打扮,头上戴着顶紫罗兰色蝴蝶结的黑底大檐太阳帽,额头上则是顶着一块占据她面部三分之一面积的大椭圆形太阳镜,脖上依旧挂着一只尼康d六一零照相机,将她完美身体曲线勾勒地清晰动人的哥特式复古黑洋装,再搭配上性感蛊惑的黑丝连身袜和黑色的平底筒靴,安意如再次变回了那个浑身散发着神秘和幽雅气息的女孩。
我急忙苦笑着遥遥手,咳嗽一声,道:
“喂,千万别这么叫我了。我说了,我早已经放弃了权限,不是上帝了……我现在也就是个凡人而已。更何况,我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什么的,你这么叫我,我会犯尴尬症的。”
安意如掩嘴一笑,粉嫩的唇角绽放出醉人的笑意,她噙着笑,用优雅的语调道:
“好吧。那么,飞晖小哥。难道你没有打算重为上帝的想法吗?”
我笑了笑道:
“看情况吧……我想复活薇薇,这需要很多神兽的芯片才行,我现在还差很多呢。如果有一天我收集了所有的神兽,有了它们的芯片,让它们帮我,也许我可以复活薇薇。那个时候,我希望还是个普通人吧。因为……我觉得做上帝什么的,也未必就真的是一件有趣的事。斯芬克斯的事,让我感触很深。融入一个繁华而热闹的世界,还比较符合我这个人的性格吧,哈哈。”
安意如笑了,她顶了顶额头上的太阳镜,道:
“也许吧。人的内心需索弯曲艰难却自得空间,与所处外界实有差别。君坐龙庭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内心孤独。而一个隐士食不果腹居无定所却可以心有大千世界,觉得自己很富有。权势难得时重过一切,一旦到手却并不能真正地满足内心的需要,有时反而会因为登临了决定,眼界无垠,而觉得空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的大多数时间都活在永恒的河流中,就像随风漂荡的小舟上躺着的船员,你呆呆地看着天空,根本不需要去考虑哪里是终点,哪里是起点,因为生命是永恒的,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直到我知道我的寿命将尽的时候,我才明白,有限的生命,才是生命意义的尺度。当你用有限生命这根标尺去横梁你的经历时,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格外精彩。”
我看着眼中闪烁着人才特有的光泽的安意如,道:
“我现在真的相信,你不再是一只神兽了,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了,意如。所以,你不打算再变回神兽了,是吗?”
安意如浅笑着,然后她突然单足立地,原地转了一圈,任由那褶皱的哥特式黑裙裙边缓缓旋转,最后立定,摇了摇头,道:
“是啊。世界很大,可是生活更大。宇宙虽然繁星点点,但是总归是单调的,只有生活才每天都有所不同。我还想以人类的身份,到处去走走,到处去旅游,去看看远方的风景,更远方的风情。如果有一天我忘了自己神兽的身份,希望你能提醒我吧。”
“旅游啊……为了搜寻神兽,我也在满世界跑,说不定,我们很快又会再碰面的。”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