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六十二 前夕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辉夜姬一个晚上没有醒来，但是根据生理数据的测定，她的睡眠质量很好，脑电波非常稳定，醒来只是迟早的事。但是为了让她得到足够多的时间休息，我们谁都没有去打扰她。在和西园寺家族的成员共享晚餐后，整整一个晚上，我就让雨瞳和玉帝看守着辉夜姬保证她充足的睡眠，然后我则在隔壁的卧房内听各位经理向我汇报九月份月底统计的营业成绩。业务助理克丽丝蒂娜守候在我的旁边，将九月份各公司提交的统计表复印件和原件摊开在楠木桌上，而傍晚赶来的总经理们还带了财务和营业部门的干部作为补充讲解员，在问到详细内容时，他们会在后排的席位帮总经理进行补充说明。一直熬到半夜，我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桌子上的业绩报表，沉默不作声地听着各位总经理的汇报，秘书处主任爱丽丝的替我提问，她的提问切中每每要害，使得总经理们都全神贯注地警戒着、防备着。

    而矮子则是为了在狐仙儿面前证明自己没有把所有智商全放在她身上，开始研究起日本地图和神兽出没的地点图。至于凰极生和猫三昧，则是忙着和西园寺家族的人谈论客套话，负责应酬。

    至于鹤乙灵，作为新来的沧泱响山，则是和神沼枫还有玉子他们客套熟络着，增进了解，消弭之前产生的一些误会。

    半夜三更之时，秋雨骤降，覆盖了整一座东京都，窗外黑暗中的灯光几似鬼火流窜，窗边放着的镜糕饰物小红伞被雨点敲打窗面的振动震得摇摇晃动，翩然落在窗台之下，犹如一朵被横切的菊花。

    这个晚上，窗外骤雨急来，每个人都马力全开，忙活鼓捣着各自的事务，仿佛明天就是审判日，再不开足马力，就要来不及了。

    属于夜的风在庭院深处一些高高的老榆树中间引起了一场骚动，庭中榉树像正在低诉秘密的巨人一般相向低垂，经过几秒钟的平静状态，又陷入下一场狂乱之中，四下里摇摆它们那狂暴的胳膊，仿佛它们方才的密语确实险恶到扰乱它们内心的和平，这时压在较高的枝子上的一些风雨璀璨的旧鸦巢像狂风暴雨的海面上的破船一样摇摆。

    庭院内的添水的竹节随着蓄满雨水而反弹，竹筒平衡的从一端转移到另一端，跷跷板般上下起落的竹筒敲击石头发出渗人心魂的孤独古音。

    竹筒旁的蛤蟆石像浸淋在暴雨之中，白色的石像因雨水的冲刷而染成了乌黑之色，从蛙眼两侧蜿蜒流淌而下的雨水，像是某种充溢心口的凄意的无言表达。

    竹筒敲了一夜白石，雨也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当辉夜姬悠悠然被射入窗棂的阳光照醒时，她无意间划动手臂，碰下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遥控器，落地的遥控器按开了室内电视，突然跳出的nhk新闻骇到了她，头戴安全帽的新闻女主播以冷静与镇定的语气播报着新闻：

    “今天上午七点三十五分　九州熊本市中央区再次发生里氏六点四级地震，震源深度约为十公里。气象厅表示此次熊本县地震不会引发海啸。地震带附近地区的核电站也没有出现异常情况的报告。受地震影响，地震发生后，九州地区的部分新干线铁路已暂停运行。在益城町，有一栋房屋在地震后起火，当地消防队员正在控制火势。气象厅地震预测专家表示，最近一段时间来地震频繁，有可能预示着日本地区进入了地震频发期，请各大民众做好地震防范演练工作，出门时务必留意电源和火源……”

    之后新闻则开始援引地震区域的一些政府官员的采访话称，讲述他们的经历，官员在话筒前夸张地说着：“刚开始时有小幅的震荡，随后越来越强烈，一共持续了约三十秒。”

    “纸张、文件、花瓶和其他所有东西掉落在地板上。一些悬挂的广告牌随着地震产生剧烈震动……”

    液晶电视屏幕散发出的偏振光投射在辉夜姬的瞳孔内，像是略微残缺的两轮苍白的月亮浮现在黑色的穹窿之中，流动的画面在眼帘中拖拽着鲜明璀璨的流光。

    就在这时，卧房的门开了，辉夜姬欣喜地转头，眼中散发出期待的眼神，但是看到进来穿着白色围裙的人影时，她眼中的欣喜之色却悄然消淡了：

    “辉夜姬小姐，龙飞晖先生、神沼枫先生、御间城毅先生和大鹪鹩玉子小姐已经在屋外等候多时，邀你前往皇居面见天皇陛下。”

    入门进来的人，是西园寺家族的女佣。

    榉树叶上映着东京的朝阳，像是孩童的彩色玻璃珠，一闪一闪地滚落到庭院的青石地板上。今天的辉夜姬依然活力而美丽，她踩着厚底的人字拖，穿着日常的小振袖，清雅端丽——月世界在挑选服装上非常考究，小振袖是日本未婚女子的第一服装，这也暗蕴着日本方面根本就不承认我和辉夜姬私下里举办的那场荒诞婚礼。

    当穿着绞缬小振袖的辉夜姬轻巧的一跳一跳踩着一格一格的青石来到西园寺家族数寄屋外时，等候已久的凯迪拉克fleetwood前的男卫兵打开了车门，垂首让她进入，但是她并没有见到我，车内是空的。为了避免任何一名神选者有可能在辉夜姬到达皇居前有可能对她出手带走她，我和神沼枫、玉子以及御间城毅四人安排在了另外一辆迈巴赫上，没有机会和辉夜姬搭上话。

    大半天的行车后，辉夜姬被带到了千代田区，依次穿过石桥、皇居正门，转弯过二重桥到皇居中门，就到了松树围合的宫殿东庭了。日本的皇居总面积可以抵得上几个故宫，第一次见到如此浩大而富有时代气息的建筑群，在车内的辉夜姬的脸颊一直都贴着窗户，视线从二重桥跑到伏见橹，又跑到了戒备森严的宫殿东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