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守口如瓶。”
她口里的“奴婢”两个字咬得很重,王君隐怔了片刻,说道:“以后,你不必如此拘束。”
她心中猛然一喜,手一抖,藏在袖子里的水烟枪掉在地上。
她看见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冷了,之前那一点温暖的假象瞬间灰飞烟灭。
王君隐没说话,一直往前走了几步,遇见一个丫鬟,淡淡说道:“把她关进柴房,这个月月钱全部扣了。”
那丫鬟低声问:“关多久?”
王君隐的声音冷而硬:“关到她半死为止。”
她第一次在涉及到钱的问题上,没有首先心疼钱,而是因为另外的情绪而疼痛。
果然,他连她的一点小小的错误都不会容忍。
果然,她还是太痴心妄想。
然而,半死是个什么死法?
***
王府里的密室,密室里点了两盏灯。
中年男子低声对王君隐说道:“这女人不能留,若是说出去,我们在私下来往,有什么样的后果,你知道。”
王君隐顿了顿,低声道:“咱家可未曾和明德王爷私下往来,是王爷来找咱家的,和咱家有什么关系?”
那中年男人叹息一声,讪讪地说道:“你这是在怪当年我们把你交给别人抚养,可是你不知道,当年的形势有多么严峻,你的兄弟姐妹们都差点死了,我们把你交给别人,不过是为了保护你……”
一只飞蛾在灯火跟前扑棱着翅膀,翅膀被烧焦了,然后它却挣扎着跳了起来。王君隐手上端着一杯茶,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轻轻叩着茶杯,一张病恹恹的脸苍白着,却显出一种烟水迷离般的魅惑。
他的目光瞟了一眼那只飞蛾,半晌,他低声笑道:“可是你们都没死,我却变成了太监。”
中年男子脸上有些讪讪的,咳嗽了一声:“这不是为了要补偿你,所以才想谋划这等大事,我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又是长子,这以后的江山可都是你的……”
王君隐慢慢喝完了手中的茶,,目光斜斜掠向中年男子,笑了笑:“王爷真是打的好算盘,这江山可是当今圣上的,和你我又有什么干系?若是今后王爷再在咱家跟前说起这些,可别怪咱家往圣上那儿一说……”
那中年男人笑了起来,笑得意味深长:“若是王大人正打算往圣上那儿说的话,那么这几日我派人挖通到贵府的地道,王大人早就带着禁卫兵来了。”
王君隐垂下眼眸,青白眼皮下微微滚过一道阴影,他苍白的脸庞沉浸在灯影里,手指上的玉扳指泛出幽微的光。
中年男子的声音里逐渐多了一种蛊惑:“何况当今圣上虽然看重大人,可是太子却不甚喜欢大人。圣上年岁已大,大人不早些谋划,恐有……”
王君隐笑道:“就算如大人所说,咱家的前途似乎堪忧,可是咱家还从未听说异姓王可以稳坐江山呢!”
中年男子笑道:“王大人如此聪明,这问题当然有办法解决。”
王君隐正欲搭话,那中年男人低笑一声:“那女子身份卑贱,你为何不肯杀了她,莫非你对她……”
王君隐手中的茶杯砰地一声搁在桌上,冷笑一声:“我不过是个太监,难道王爷不知道么?”
中年男子叹息一声,告辞以后,伸手按住墙上的灯座,一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背后,是一个茅厕,他穿过茅厕,转了个身救消失了。
王君隐在密室坐了许久,喝完了茶以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穿过花园假山,水榭回廊,回廊尽头有个小小的柴房,柴房的门关着,门上裂开了几道微小的缝隙,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门前有一架凌霄花。
杏黄色、粉红色地开了一大片,从花架上落了下来,几片花瓣晃悠悠地落在他肩上,像是想要攀援。
他想起前几日他吩咐了仆人将这架花弄出去,让它自生自灭,没想到它还活着。
从前,他不喜欢这种花。
依靠攀附他人而活,低贱而顽强。
王君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肩膀上落满了凌霄花瓣。
良久,他伸出了手,手放在门口上,忽然门缝里升起了一丝丝白色烟雾,伴随着一种糜烂的味道。
然后,他听见小春芽的声音。
“帮你偷跑这一套,你少说得给我十两银子。”
“钱啊!饿的钱啊!饿那救命的钱啊……”
“少给我来这一套,如今你傍上王大人,谁不知道这是一棵大树,十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屋内顿了顿,传来凝烟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他是个太监……你知道太监是什么吗?”
王君隐的手陡然停住,面色白了白,面上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
他霍然转身离去。
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落下了一大片凌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