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姬在梦里沉睡了很久。
忽然,左胸腔一阵有力地脉动让她从酣睡中惊醒,双手捂住心脏的位置不停地喘着气,她竟感觉到了久违的心跳。
“你醒了。”身边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她睁眼一看,是戒嗔。
“你要是再不醒,戒嗔就要打得我们万朵桃花开,眼泪鼻涕流了。”谢白衣笑得有些古怪,那古怪里有一种痛楚。
随王也笑得有些古怪:“姑娘,现在可觉得好些了么?”
他们的话语里,没有丝毫敌意,只有一种无法隐藏的悲伤和遗憾。
笑姬一把抓住戒嗔,急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怎么样?他怎么样……”
戒嗔忽然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地:“死了。师父死了……”
死了。
笑姬猛然倒回床上,顿了片刻,她从腰间抽出烟花斩,就往门外冲去。
谢公子在背后叹了一口气:“姑娘,神光大师舍生取义,将自己的心留给了你。你怎么能枉费他的苦心?”
他的心,给了她。
难怪,她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笑姬颤抖着,那是他的心,平静而有力,把血液灌注到四肢八脉,滋润着全身每一个细胞。她可以感到痛、感到苦,感到眼眶、鼻腔涌出一股咸涩的液体。
那一天,等其他人都走了,谢公子留下来,笑姬问,他给我留下什么话没有?”
谢公子顿了顿,说道——
“他说,一生太短,想笑的时候就笑,不想笑的时候就……”
笑姬以为他要说,不想笑的时候就哭。
她不能哭。
“不想笑的时候就怎样?”
可是谢公子笑了笑,低声说道——
“不想笑的时候,就过会再笑。”
笑姬低低地笑了起来,为了这句话里戏谑的安慰。
这是属于笑姬的风格,如今被他用来安慰她。
谢公子拿出一颗药,淡金色,散发出微苦的莲花香气,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留给你的,他希望你吃下。”
笑姬看了一眼那个药丸,没有说话。
谢公子望着她,以为她会发疯,崩溃,自残,自杀。
可是,她没有,她非常冷静。
甚至,脸上还带着笑。
那笑带三分凉薄,三分讥诮,三分无所谓。
那仍然是属于笑姬的笑。
谢公子走后,笑姬出去走了走。
她了解到那院子有九间屋子,就在瘦西湖旁边,院子外面有几十亩地,还有些鸡鸭、牛狗,有十一个丫鬟仆人,都生得伶俐温和,妥帖周到。
“小姐醒了?这是小姐的一位亲人送给小姐的产业。”一个年龄略长一些的丫鬟笑着,将一叠田契送上门来,一一给她过目,“这院子里有九间屋子,三十亩地,十二口人,十二条狗,十三头猪,十一头牛,每年收粮食一百零九石……”
她想起那年她被七公子派去刺杀于那和尚,她对他说:“我叫棠书梨,今年十八岁。原本是扬州人氏,父亲是秀才,母亲是小姐,家有一座院子,九间屋子,三十亩地,十二口人,十二条狗,十三头猪,十一头牛,每年收粮食一百零九石。每年正月过年,二月踏春,三月赏花,四月出门,五月访友,六月赏荷,七月游湖,八月赏月,九月登山,十月赏菊,十一喝酒,十二冬眠。最喜欢的食物是‘开花馒头’,最喜欢的衣裳店是仙衣坊,最喜欢的运动是投壶,最喜欢的书是《黄帝内经素问》,最大的梦想是恢复家业,最难忘的事是小时候因为弄坏了弟弟的书本被罚站在冰天雪地三天三夜,最喜欢的男人是外表风骚内心正经,武艺高强文采出众,说话风趣花钱大方。后来,因为家道中落,被卖到胭脂里,做专门伺候男人的事,真是令我痛心……”
那时候随意的说笑,如今都已经变成现实。
她捂住胸口,蹲了下去,听见“砰砰”的心跳,好似十年前,她还未向她的仇人献出一颗心之前的样子。
她不信他死了。
他答应过,他们会在不生不灭处相见。
她疯了一样出去找他。
到了大街上,拉着一个人就问:“神光大师在哪里?”
所有人都遗憾地告诉他:“神光大师已经圆寂了。”
十二岁的小丫鬟晚香一直跟着她,三天三夜过后,她昏过去了。
晚香带她回去,给她服下了那颗金色的药丸。
然后,她沉睡了十年。
日升日落,花开花谢。
时光快逾奔马,将一切抛诸脑后,无论曾经发生过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都掩埋在尘埃里。
笑姬再次醒来的时候,依然是在那张床上,那个院子里。
“小姐,你醒了?”一个少妇走了进来,眉眼间依稀是当年的小丫鬟晚香。她的头发高高束起,挽了一个妇人的高髻。
当年才十二岁的小丫鬟,老了十年。
笑姬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
眉梢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笑姬问:“这是哪一年?”
晚香低声道:“姑娘……”
笑姬再问:“如今的皇帝是谁?”
晚香低声说道:“萧衍。”
笑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笑了很久之后,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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