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长宁又打了个嗝,躬身行完一礼,然后急忙走出了宫门。
才出宫门,长宁就蹲在地上,捂住胸口,昏天黑地地呕吐了起来。
牝鸡在背后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一边含泪诅咒道:“她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真是太狠心了。公主,奴婢去找皇上帮你讨回公道。她实在太过分了!”
“千万别让修远知道。”终于呕吐完了的长宁公主刚刚才喘过气来,就抓住牝鸡叮嘱道,“否则我,我杀了你!”
一个月以后,白石太医来到长宁公主的琉璃殿内。
“要怎样才能治好他的眼睛?”
“除非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眼睛来换。”
“把我的眼睛还给他吧!”
“可是,公主……哦,郡主……草民不敢……”
“虽然本宫现在只是一个郡主,可是依然可以治你全族的罪。如果你不答应本宫,本宫就把你全族男子都变成太监,令你们白家永远断子绝孙。”
白石太医打了个冷战,他望着面前这个已经被剥夺公主身份的女子,发现她被夺走的只有一个公主的名分,并没有夺走其他专属于公主的东西。
在她那灼灼逼人,燃烧得快到尽头的琉璃般的容颜下,隐藏着一个不可摧折的高贵灵魂,宁折不弯却又百折不挠。
那双高挑的丹凤眼里,依旧有骄艳的光芒,然而如同如同万千琉璃破碎在冰雪之上,在深海之上浮动着流冰碎雪般的滟滟光芒。
那是天下最美的公主,世间最美的眼睛。
菱花镜似滴出了血一般,滴在缠枝莲花的白玉碗里,红白相印得煞是鲜艳。
天光烛火都渐渐灭透了,天地坠入漆黑的永寂。
梅修远的床前,白石太医在为他的眼睛换药,梅修远问道:“这是干什么?”
白石太医顿了顿,想起了公主的嘱托,低声道:“这是一个上古的法子,可以治好眼睛。”
梅修远冷笑一声,将脸转开,不屑地说道:“又是她派来的,折磨我的新鲜玩意儿,是吧?麻烦你转告她——”
白石太医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因为长宁就站在帷幕外面。
梅修远接下来的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请你转告他,我梅修远,生生世世,与她势不两立。”
生生世世,与她势不两立。
一阵微风吹过,帷幕微微颤抖了一下,好像那帷幕后隐藏着极其沉重的悲伤和绝望,却死死忍住,不敢发出一点点声响。
好像在帷幕后,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在付出了所有的一切,在刚刚剜出了眼睛之后,亲耳听见了这句残忍的话。
长宁公主浑身颤抖着,双手死死抓住了帷幕,拼命咬住牙关,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当场晕过去。
梅修远换好了眼睛,又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是他最需要补充营养的时间。
可是,她已经身无分文,失去了公主的身份,失去了凤头钗,失去了那个黄金大鼎,失去了健康,失去了眼睛。
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并且最可怕的是,安定公主派人来把他们赶出宫去了。
牝鸡和曰帮她把梅修远搬到自己远方亲戚的一个破房子里,然后用自己的月钱买了一些馒头,就被人带回宫了。
那个房子离宫里不远,长宁公主等了几日,馒头她一小块一小块地扳碎了给梅修远吃,自己就吃剩下的馒头碎屑。
十个馒头吃完了,牝鸡还未回来。
这一日,梅修远在昏迷中肚子也在咕咕叫,她终于忍不住,拄着根拐杖从屋里出来,老远听见有人在叫卖——
“包子馒头,新鲜出炉的包子馒头……”
她拄着拐杖,循着声音抓起几个馒头包子就跑,她跑得那么快,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量。
然而,她还未跑出几步,就被人追上了。
“偷包子的贼!给我打!往死了打……”
一群人对她拳打脚踢,拳头雨点般地落在她身上,还有人趁机占她便宜,她却只是死死护住怀中的馒头包子不放手。
有路过街头的妇人小孩会看见,有一个瞎了眼的姑娘,被人群殴在地,全身紧紧缩成一个弓形,像是在保护着什么,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一般。
不知道打了多久,那些人总算打累了,悻悻然地散去了。
长宁公主想站起来,却发现浑身都是伤痛,根本站不起来,于是,她一只手紧紧保护着那些馒头包子,用另外一只手,慢慢地爬回去。
冬天很冷,冰雪覆盖,她浑身冻成了冰棍。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手上和膝盖都出血了,当她终于摸到了那熟悉的门板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那些包子馒头还能吃,只是已经冷了。
于是,她又摸索着烧了一壶开水,把包子馒头泡在开水里,给梅修远吃。
后来,她每天都出去偷馒头包子,每天都被人打骂。
时间久了,她也麻木了。
反正,她也是将死之人了。
打骂几下算什么?
只要不抢回她的包子馒头就行了。
可是,他还未醒来。
她感到很焦虑,如果到了她死的那一天,他还没有好起来怎么办?
还有谁来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