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

数，当然他吃的数量远没有郭太太那么多。他会随身带着一盒补充体力的维生数，他自以为这样可以表示身份，让他自以为能表示身份的还有他日渐光亮的脑袋，原本郭太太的丈夫有一头毛躁却还算浓密的头发，最近是越掉越少了，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头上无毛说明他聪明。郭太太吃维生数的数量似乎和她丈夫掉头发的数量是成正比的，她丈夫头发掉的越多，她吃得也就越多。

    郭太太越发的胖了起来，那种长胖的速度像吹气球似的。她在最胖的时候为自己做了一套婚纱。她想穿婚纱很久了，她和丈夫刚进城的时候，在街边买早点，街的对面有一家婚纱店，店里华丽的婚纱似乎有某种魔力能让平凡的女人变成最幸福的女人。可郭太太最幸福的那天穷的连块花布都买不起，更别说婚纱了，那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穿一次婚纱，哪怕只穿一分钟也满足了。她丈夫曾经紧握着她的手说过，等有钱了，一定送一件最贵最漂亮的婚纱给她。

    现在她的丈夫有钱了，却把婚纱披在了更年轻，更貌美的女人身上。他忘了对她的承诺，忘了她陪他吃苦的日子，忘了她给他生孩子时连个鸡蛋都吃不上的日子。

    他忘了，她却没有忘，她没有忘他是她的丈夫应该和她永远在一起。郭太太知道送维生素是她能见到丈夫的唯一机会，原来她拼命吃维生素不是想超过城里人，是多想见丈夫几次。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只是她没想到维生素吃太多也会有副作用，会中毒，会死的。等她想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不过她总算是想到了。那段时间她丈夫经常回家；那段时间她常常可以拿到丈夫吃的维生素；那段时间她可以把维生素换成别的；那段时间她丈夫开始掉头发。

    四。

    我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屋子里总是飘荡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死耗子，又像是腐肉，谁知道呢？我怀疑是不是下水道堵了，后来我发现味道就来自屋子里似乎和下水道无关，但我认为下水道还是堵了，但我不打算清理。

    我是想把这事告诉宋安的，可是他还在睡，不过我总会告诉他的，我还要告诉他超市里那个总爱和他说笑的小姑娘，一个月前就没来上班了，她再也不能和他说笑了。

    不知道宋安会不会为此感到郁闷，但我想李太太多少会有些郁闷的。

    李太太出车祸后，可能是出于自尊吧！她停了电话，不用电脑，拒绝和以前的朋友同事来往，几乎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唯一了解外界的方式就是看看报纸。那个小姑娘在的时候超市还有报纸买，后来小姑娘不在了，老板娘要做的事太多了，没有时间再理会报纸的事，就索性不买了。

    李太太卖到的最后一份报纸上有他丈夫的报道和照片，虽然是黑白照但看上去荣光焕发，神采奕奕这是一个男人在事业上顺风顺水时才会有的自信。自己的丈夫事业有成李太太应该高兴的，可偏偏在他丈夫身边还站着一个笑得比她还灿烂的女人。说是她丈夫的助手，可是那种笑容，那些报道，那些字里行间中透出的暧昧藏都藏不住，虽然事后她丈夫极力辩解，说是报纸为了提高销量胡乱写的，甚至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来。

    可是这次李太太不想再原谅他了。李太太没出车祸前都是由她丈夫开车两人一同上，下班的。李太太出车祸那天，她丈夫碰巧生病请假在家，但他看起来不过是小感冒和假装的虚弱而已，李太太是医生她不可能看不出来，但她没有揭穿他，她以为他只是累了找了一个休息的借口。可是在她独自开车去上班的路上她出了车祸，刹车失灵。前一天还好好的刹车，怎会一夜之间就突然失灵了呢？车是锁在自家车库里的，如果刹车是被人动了手脚，那么那个人只能是李太太不愿想下去。她明白的，她和丈夫同是留学生，又在同一家医院工作，常常会有人拿他们做比较，而她无论是医术还是理论都比丈夫高一筹，似乎她总压在他的头上让他没有出头之日。

    出了车祸让李太太告别了她钟爱的手术台，告别了她的事业，她的前途，但对此事她没有追究，只要丈夫对她好就行，她能体谅他做为男人的自尊。事实上他丈夫发表的论文都是她写的，有时候她也会想，她丈夫还愿意对她好，是不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她也只是偶尔的想想，她还愿意装装傻，可是还是让她看见了。

    李太太很久没有出门了，她突然想去看看外面绚烂的阳光。她还记得就是这样的阳光下她答应了他的求婚，答应了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她让她丈夫开车带她出去看看真的，要刹车失灵一点都不难，她也可以做到的。

    五。

    终于有人来清理下水道了，是隔壁小区的住户。这里整个开发区的下水道就像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的连在一起，一个地方堵了，其他地方自然也就不通了。不得不说很糟糕的设计。

    尖叫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清理的工人在下水道里发现了一堆零碎。腐烂的尸体。我就知道下水道不是抛尸的好地方，可当时隔壁小区还没有住户，我也就没有考虑到下水道会堵塞的问题。

    没错，超市里的那个小姑娘是我杀的。她和宋安的那点小破事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我并不是为此而杀她的，宋安的风流和花心我早就习惯了，也不差她一个。我杀她是因为她对我说了那样的话：你还不明白吗？宋安已经不爱你了，他还愿意和你结婚不过是因为你们两家是世交，如果甩了你大家面子挂不住，何况你又很能忍。他现在爱的人是我，麻烦你自觉点走开好不好，你这样死皮赖脸的缠着他有意思吗。

    宋安不爱我了，那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人不爱我了，那个说会永远照顾我的人不爱我了。他不爱我了，我知道，我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只要他还肯娶我，我就愿意骗骗自己。可是她，一个第三者，居然把我最不愿承认的东西摆在了我的面前，居然理直气壮的叫我让位。

    她不可原谅。

    小区来了很多警察，他们说小区里的人都死了一个月左右了。一个月前，宋安回来他说不能因为情面而和我在一起，我那么委曲求全，那么卑微还是留不住他。我在牛奶里放了很多安眠药，陪着他一起喝，这样他就会永远安稳的在我身边了。我终于找到屋子里奇怪臭味的来源了，是我和宋安的尸体。

    现在小区里所有的丈夫都像当初承诺的那样永远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了。

    你说，这算不算大团圆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