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溶溶将攥在手中的信拿了出来,做贼一般藏在厢房中看了起来。原来刚才给若云和兰萱念得全然不是信上内容,而是她随口编的。她也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因为信上所写无法念出口。这不长的半页纸上,胤禛写道:
“若真见字如唔,可惜了你的一笔好字。不过顺天府一事你能花此番功夫向我请示,我却真的没料到,可见王府的一段日子,你也并非毫无长进。让我答应你重回顺天府也并非不可,不过你需得答应我三个条件:一是不出外差,只在京城走动;二是所接办的案件需先告知我,我若不允,你不能接;三是我随驾出巡期间,需每五日向我言明你近期所做,但不许记流水账,我要知道你心中所想所思。若能如此,我便允你所求之事。”
苏溶溶皱着眉头看完信,心中不禁一阵气恼。胤禛给立下这三个条件,前两个倒是好说,可是这第三个却是烦人!他干嘛要这样麻烦地让自己上报情况?!若是他不放心,大可让侍卫暗中跟着自己!若是自己有心骗他,书信中随便敷衍两句他也难以察觉!真不知道他这莫名其妙的第三条有何用处!
抱怨归抱怨,苏溶溶着实想再去顺天府当差,便极不情愿地走到桌边,提笔给胤禛复信。五日后,胤禛一早便等着信使,收到来信后,迫不及待打开来看,看着看着笑意爬满了脸颊。这一次苏溶溶不再是薄薄的一页,而是成了满满的两页。胤禛似乎都能想象得到苏溶溶皱着眉头,满脸不忿可有无可奈何,绞尽脑汁给他复信时的神情。她看来是真的很想去顺天府当差,要不然不会将从他离开到现在的事情一一写尽,而且字里行间也不找痕迹地带上了一丝讨好。
胤禛看完之后心情甚好,唤来老孙备马,又请来胤祥和他一起到保定府的督学道查看。胤祥因为昨日被罢了巡营的权力,心中还有些不痛快。胤禛劝解道:“罢了也好,自古这涉军的都是又险又诈的地方,你虽然在丰台大营磨砺了几年,但是真正的老兵油子却还没有遇见过。现在太子刚复立,对旁人都不放心,你又去揭短,自然讨人嫌在了。”
胤祥不以为然:“要说对旁人不放心倒也罢了,可是咱们对他可是一心一意!而且这事儿迟早会让人发现,四哥,你说是让我发现了他痛快,还是旁人发现了他自在?怎么就如此捻不清呢?”
胤禛见胤祥越说越离谱,赶紧说道:“行了行了,你就别抱怨了,和我一同去巡学也不错。”
“巡学有什么意思?”胤祥眉头都快拧成了“川”:“我最烦他们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写点儿狗屁文章沽名钓誉了!”
胤祥这么一说,胤禛立马想起苏溶溶心中写得“从您从扈出巡,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吃吃睡睡、浑浑噩噩中度过,本想和福晋、兰萱学着绣花织补,可惜实在没有那个天赋,连碧桃都说我绣得鸳鸯比野鸭子还要难看。”
见胤禛没说话,胤祥侧脸看去,只见这位素来冷漠的四哥居然脸上带着眯眯微笑。胤禛许是感觉到了胤祥的目光,赶紧正色说道:“你别小看文人,所为文能提笔安天下,咱们老祖宗入主中原之前,这中原大地一直是文人治国。从太宗文皇帝开始,就极力倡导汉化儒化,现下皇阿玛更是提出满汉一家,为的就是笼络天下学士之心!”
胤祥皱着眉头,脸上似乎有些鄙夷。
胤禛叹道:“这一点上,咱们做的都不如老八!老八在何先生回江南奔丧时,托其购书。何先生乃江南大儒,在南方士人中颇有威望,他到江南一经散布,便为老八博得了江南士人之心。”
胤祥这才严肃起来,他思虑了半天,叹声说道:“八哥的确颇有才能,只可惜……”
“只可惜他太过仁厚失了原则规矩”,胤禛深深看向远处:“他只知道老九、老十是兄弟,却不知咱们这些做兄弟的首先是皇子!老九这些年尖钻经营、损公肥私,老八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替他弥补亏空。胤禩成也在仁,失也在仁。我有事想,若是他身边能有如你一般的正职忠义的好兄弟,也许今日做太子之人就是他了。”
胤祥不可思议地看向胤禛,过了好半天,他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四哥,您有没有想过……”
胤禛不等他说完,便摆手道:“我有何德何能,不过图个无愧于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