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回塌上,不一刻便重新进入梦乡。
任凭成公英如何聪明冠世,却也没想到,杨干根本就不是什么叛党余孽,而是阎忠的人,己方最大的秘密,也是对付盖俊的最后手段,彻底暴lu在对手面前。
联军刚刚遭到一场重创,短期内难以再在野外威胁河朔军,相应的,斥候的势力范围,也大幅向内收缩,马腾一万骑兵黎明前出营,动静固然不,不过联军斥候靠近不了河朔大营,仅知对方有异动,至于个中详情,则不甚清楚,只能靠胡luàn猜测。
马腾快马扬鞭,一路北奔,渡过渭桥,直入阳陵。
盖勋从马腾处得知详细,大吃一惊,额上渗出丝丝冷汗。
为了勤王大业,盖勋自己这个太守南下不,还带走了长史张既、功曹傅巽等十数名北地高官要吏,此刻郡府只剩下一众吏,平日间处理政事,或许没问题,然而让他们直面强敌压境,则不免强人所难,盖勋不敢想象,到时他们会luàn成什么模样。
盖勋心里,对大兄阎忠千恩万谢,感ji之情,无以复加,若是北地惨遭浩劫,纵然盖俊不以为意,他自己那一关却是过之不去。
阳陵城内,兵马寥寥,倒是联军俘虏,足有数千之众。盖勋麾下万人,多驻扎在西渭桥一带,配合杨阿若部,威胁韩遂侧翼,盖俊这时突然要调兵五千,卒难完成。马腾对此心知肚明,便和盖勋约定,他率万骑先走,待盖勋征得人马,其后出发。
两人城外话别,马腾继续往北,整整一天下来,少有停歇,行出七八十里,加上长安到阳陵不下数十里,一日间,大军连续赶路,已经远远超过了一百里,士卒虽然以马代步,也是叫苦不迭。马腾即便再如何急迫,也是没用,乃于云阳夜宿。
大军走不快,不过信使则在当天急奔数百里,于日落前抵达北地富平。
如今北地治所富平县,乃是故灵州县也,盖俊任北地太守时,复地千里,为守住既得成果,把治所迁移到灵州县,灵州县过去位于地境北方,当时则恰处于中央地带,方便监管南北。
北地经过盖俊、盖勋父子数载之努力,焕发出震惊世人的光彩,成为西北当之无愧的富庶大郡,富平作为一郡治所,几经扩建、修缮,亦堪为西北第一大城。
如果富平城是北地郡的中心,那么官舍就是富平城的中心,郡府官吏,皆居于此,修建得甚是庄严华贵,是整个富平城最引人注目的建筑群。
官舍深处,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一栋幽雅别致的宅院,映得满目霞红,美不胜收。
一个身长约莫四尺的童子在草地上欢快地蹦着、跳着,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自然垂落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起起落落,变得稍显凌luàn,一张清秀绝伦的脸,此时涨得通红,稀眉亮眸,齿白如yu,宛若璧人。这般可爱童,想来无论有多少烦心事,看到他,都会lu出真心的笑容。此子乃杨阿若和盖缭所出长子杨基。
“黥奴,慢些跑、慢些跑……莫摔着了。”一位年过五旬的fu人,随在童身后,边追边道。其衣着华贵,气质典雅,从面上依稀可以看到昔日绝姿神采。
杨基闻言转回身,大声叫道:“外祖母,你来追我呀……”fu人正是杨基外祖母,盖俊、盖缭之母,盖勋之妻马昭。
“黥奴……”一把nv声突然响起,清丽中带着淡淡的威严,杨基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停下奔跑的脚步,微微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行往声音的方向。
声音的主人年约二十五六岁,身量奇高,不让男子,容貌端庄美yàn不提,让人惊奇的是,其眉宇间藏着一抹掩饰不住的英气,使得她完全不同于当今时代的大家闺秀。不是盖俊之妹,杨基之母,盖缭,又有谁来?
“外祖母的话也敢不听,是不是皮痒痒了?”盖缭话间吹气瞪眼,哪里有半分慈母的模样,杨家却是和普通家庭正好相反,行的是慈父严母的规矩。
“不妨事、不妨事……你阿兄啊,像黥奴这么大时,比他还淘气几分呢。”马昭mo着外孙儿的头,对nv儿道,笑容里满是宠溺之sè。盖勋、盖俊这父子俩,常年为官一方,久难相聚,盖俊诸嗣,除了长子盖嶷,马昭稍稍照看过,其余几子,皆无机会。马昭满腔隔代之情,全都投到杨基身上,所求无有不应,宠溺到了极。
盖缭脸sè稍霁,对马昭道:“道阿兄,前日一战,韩遂败亡,已可期待,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在长安团聚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哦,要见舅父咯、要见舅父咯……”杨基快活地拍着手掌。听母亲和外祖母,他曾和舅舅见过面,不过那时他尚未记事,平日间总闻舅舅之名,心里好奇极了。
“……”马昭思cháo汹涌,目lu婉转,她膝下仅有盖俊一子,其少年离家,游雒阳太学,一走就是三年,后来迎亲归家,没出两年,又举孝廉出仕,中平之后,母子二人,更是经年难得一见。这种日子,对于任何一位母亲来,都是一种煎熬。马昭不是无知村fu,她出身名mén,学识渊博,深明大义,知儿子是舍家为国,舍亲为民,可内心思念之情,却是怎么也拦不住的,随着年事渐高,越加难以忍受。
“对了,郎年近弱冠,我打算让他在北地出仕。”见母亲有些伤感地感怀,盖缭急忙别开话题。再没有人比身为nv儿的盖缭更能体会马昭的思子之情了,两人谈话,不出三五句,必会提到阿兄盖俊,翻来覆去,反反复复,以盖缭对兄长的感情,有时都会感到厌烦。
而盖缭所言之郎,即是指杨阿若胞弟杨盛,其今年十九,容貌远逊乃兄,虽然借助杨阿若之力,早年就开始读书识字,奈何资质过于平庸,又无刻苦专研之心,数载下来,几无所成。如是旁人,盖缭可能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但她乃为兄嫂,自然不能对自家人坐视不管,打算为他在郡府讨份差事,以好养活自己。
马昭连杨阿若都不甚满意,更何况是不上进的杨盛,面sè微沉地了头。
盖缭心里苦笑,不敢再提,免得惹母亲不快,正着话,家仆匆匆进院,低声道:“主母,督邮求见,言称大事。”
马昭、盖缭俱都一怔,面面相觑,什么大事需要惊动家眷?
马昭示意把人带进来,督邮是北地傅氏子弟,和傅燮、傅巽同辈,为人很有风度,进院后垂着头,从不luàn看,以最简洁的话语明来意。闻卢水胡将寇北地,母nv大惊失sè,盖缭最先镇定下来,快速问了几个问题,无不是切中要害之处,督邮心头讶异,知者回答,不知者摇首。盖缭心中略明,便让督邮退下。
“鹤儿……”马昭堪堪反应过来,望向nv儿。
盖缭缓声道:“阿母无须担心,既然我方有了准备,卢水胡无足虑也。”马昭稍稍放下心,便听盖缭道:“黥奴暂留母亲处,我当即可回返鹰扬中郎府。”
震怖之sè,浮于脸上,马昭怒极斥道:“hun账如此危急时刻,何敢北上?”
盖缭安慰儿子,面不改sè道:“夫至亲皆在北方,儿怎能安心呆在富平?”
“……”盖缭言行占据道理,使得马昭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