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重姐姐。月芙不敢奢望君恩,只求、只求……求姐姐成全。”
我闻言心中一寒,凛了身子,背过面去,手握成拳。
她求我成全,成全什么?成全她做我夫君枕边人吗?
“姐姐,月芙福薄,生母早逝。先遇皇上垂怜,后有姐姐照拂。只求姐姐不要赶月芙走,月芙此生只要能远远的看着皇上便好。”她说得悲切,我听着亦觉心酸。
强耐情绪,我冷声道:“休喊我姐姐,这个姐姐只怕我受不起。”
“姐姐~!”
“你现在已是妃嫔,岂是我能作主,你求我何用?”
“姐姐~!”她爬跪着泣不成声,“姐姐既如此厌恶月芙,为何又要医治于我,便让我就此去了好。”说着竟然以首撞击床沿,意欲寻死。
我大惊之下,死死拉住她道:“你这又是何必!”
“姐姐若然不答应我,月芙只有一死。”说着月芙挣脱了我,扑向花几,摸了剪刀便向喉间刺去。
“不要~!”我抢上前去,将她手中剪刀夺下。
月芙捂了面低低地啜泣。
“好,我应承你,不阻你亲近皇上,只是福祸全凭你自己,你好自为之。”心下一片荒凉,抬眼却见茗儿满面慌乱与焦急。
狠狠将剪刀拍在桌上,转身拂袖而去。
走出栖月阁时,脚下一软险些跌倒,茗儿将我一把抱住,声音早已哽咽:“姐姐,姐姐你还好吧!”
“我没事。”唇边苦涩笑容:“茗儿,我们为何要在这里,为什么?”
“姐姐,姐姐……”
“我们回去吧!”再不想说一句,再不想,我还能说些什么呢?路,是我自己选的。再难,终究还是要走下去。
回到长春殿中,四周寒意弥漫,抱膝坐在雕花窗下,看着妆台菱镜发呆。
“蕊儿,蕊儿,你在哪里?”保元就这样急急的走了进来。
“蕊儿,你看,我新得的曲谱。”保元满面欢喜,黑眸奕奕发亮。
嗯,我嫁的真是一个十分好看的男人呀!不仅好看,他还是这大蜀国里的九五至尊呵,所以那么多的女子爱慕他,那么多的女子攀附于他……我哀哀地望着保元,忽然间觉得他陌生又遥远,扭过头去,不想再看他。
“蕊儿,你这是怎么了?”保元奇怪的问道,坐到我身边,把脸凑到近前。“是不是那儿不舒服?可传太医瞧过?”他以额试我,我别过脸去。
“怎么好好的生气了?”保元皱起浓眉,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皇上还是去别处坐坐吧。”我涨红了脸,气呼呼的说道。当我意识到自己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时,已是来不及了。
“蕊儿……呵,都是我平日里太娇纵你了。”保元无端端受了我的闲气,现下面上已显怒容。
“是,蕊儿我生于民间,本就性野难驯,更不懂察颜观色,体察圣意,请皇上这就罚了我。”我说着言不由衷起身就要跪他。
“蕊儿,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一朝新人换旧颜,有何不可?”我已生跪在地上,低眉冷言。任保元尴尬生硬的立在身边。
“你……”保元面色铁青,将手中的曲谱狠狠掷在地上,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他走了。是我生生的把他推离我身边的。我失了魂魄般又坐回原处,抱膝将头枕在上面,唇角一丝苦涩,他说的没错,我是恃宠而骄了。若不是我知道他是真心待我,怎么敢这样气他。只是,我到底是在气他,还是在气我自己,气我这身不由已的爱情,气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命运!
那一夜,保元宿在迎仙宫中,听说张仙如新荐的乐师十分了得,保元与他相谈甚欢,更道此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特别于道法修为颇高,保元一向推崇道教,如此更是……
一连四日,保元都宿在迎仙宫中,一时之间流言四起,皆道花蕊夫人御前失仪,触怒龙颜,充容张仙如独得圣宠。
他有那样多的女人,没有沈月芙,还有张仙如、李艳娘、刘蕙兰……还有静宜、槿颜、可儿。他根本就注定了不可能是我的一心人,我在争些什么,气些什么?
月芙想得他眷顾,那便成全了她吧!
心念至此,唤来茗儿,将一卷歌谱交于她,命她送与沈月芙。
做完此事,我突然独自抚额大笑,直笑到气哽于胸。我定是疯魔了,真真的疯魔了,亲手将她人送上自家夫君的床榻,哈哈哈……自家夫君,好一个自家夫君。
广政六年(943),这年春天,安情沈月芙以一曲清歌得幸。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女子情意绵绵的歌声,缥缈动听地绕着龙跃池水,回荡在长春殿的上空。
我独倚水襤,体味着静宜的痛楚、体味着这寂寞深宫中每一个形单影支的女人的莫可奈何。
只是我更加不堪吧,她们好歹在争,在求,在期盼着。而我可好,亲手将自己的爱情撕得支离破碎,亲手将自己的爱人推向了别人的怀抱。
若爱情能听见,能看见,她定是非常鄙视我吧,所以她亦是不屑我这样的人,早就想远远的离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