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透过车窗,处处皆见清理废墟,搭建新屋的人群。行了约摸二刻,到得一处,下车只见院门空阔。凌老爷禀道,此处原为凌家筹建新药库之用,现愿捐出用于修建慈心院。
细看此处,青砖墙所圈之地院落开阔,植有几株柏木青杨并着些形似库房小屋,院中还晒有草药……
虽近于闹市,但周边多是人家与零星商铺、食肆,环境单纯,用做建慈心院最适合不过。
心想这凌家果然办事周到妥贴,央保元就定于此,保元笑言正合他意,如此一来慈心院址就定了下来。
入得院中,我等方在院中石几上坐定,只听得凌轩向我道:“娘娘,曹家兄妹听说娘娘驾临,求娘娘赐见。”
“他二人现在何处?”
“就在这院中。”
“那还不快带来我看看。”
凌轩应着,不多时领了兄妹二人来到我面前。这兄妹来到近前倒头便拜,我叫茗儿将他二人扶起,问凌轩道:“他们怎会在这里?”
“这兄妹二人自葬了母亲后,便求我许他们到慈济堂帮忙,说是要做些事以报答救命之恩,我拗不过,只得安排他们到这里帮忙晒药材。”
听罢我唇角含笑,向保元道:“没想到这兄妹俩,年纪虽小却懂知恩图报。”
“是呀,来日待慈心院建好,朕派几个学问好的士子来这里授课,不出十年定能为朝庭培养出不少人才。”保元亦很高兴。
见众人在保元面前甚是拘束,我央了他许我带着曹氏兄妹到这院周走走,保元因要听凌家奏报,吩咐谢行本随同保护。
我同茗儿,由曹家兄妹领着在院中略看了看,只听得南面院墙外人声吵嚷,问道:“这墙外是何处?”
“夫人,喔,回娘娘话,那里是条食街。”曹武小心回答。
“呵呵,你不恨我了?”我故意去逗这个倔强的小男孩。
“曹武不敢,娘娘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小家伙说着跪了下去,我伸手拉起他笑道:“你兄妹二人以后就唤我姐姐吧,我心里早认了你们做弟妹的。”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小燕儿终究孩童心性,闻言一脸惊喜。
“燕子,在娘娘面前不得无理。”曹武倒是一付大人模样,红着脸阻道。
“没关系,这又不在宫里,况且是我自己要认你们的。”说着我上前亲切的把小燕儿搂在怀里,笑问道:“燕儿可愿认我这个姐姐?”
小丫头满面欢喜,头点的好似小鸡啄米,抬眼却见曹武红了眼眶,一味盯着我看。
“怎么了,你不愿意?”
“姐姐,等武儿长大了,学了本事,一定会好好报答姐姐,保护姐姐。”
“嗯,我相信。”我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那现在保护姐姐到那食街去看看吧!”
“娘娘,那食街人多,恐怕……”谢行本有些不放心。
“没关系,有谢护卫在,我相信很难有人可伤得到我,再说我只想去随便看看,知道这灾后百姓过得如何?”
说着,一行人出了角门来到街上。
未想到这震后的食街竟还如此热闹,各式茶馆食肆生意兴隆,街边更有不少小食摊子,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我牵了燕儿的手,饶有兴味的东瞧西看,只见曹武似想起了什么,兴冲冲的跑了出去,不多时他举着个小包跑了回来。
“哎哟”不承想从斜地里闯出个醉汉来,与小武撞了满怀,那醉汉打了个踉跄摇摇晃晃站住,而小武却扑倒在地。
燕儿见哥哥跌倒,忙跑上前去扶,却不想那醉汉如拎小鸡子一般将小武提了起来,口里似在叫骂,燕儿去拉也被他推倒在地……
“住手。”我见状嗔怒道,走上前去扬声喝止他。
醉汉闻声,偏头看我一眼,打着酒嗝道:“哪里跑来的小野种,撞坏了本大爷的酒。你,你,你是什么人,少管大爷闲事……”
“你这人要不要脸,明明是你撞倒了孩子。”茗儿一旁柳眉倒竖,怒道。
“这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丫头?”那醉汉丢下小武歪歪斜斜走到近前,指着茗儿道:“你说谁不要脸?”
“说你。”茗儿许是被那酒气熏到,掩嘴喝道。
“你,好大的胆子……”那醉汉丢了手中酒瓶欲去拉扯茗儿,谢行本跨上前去用手将他格开,顺势将茗儿拉到了身后。
茗儿惊魂未定,扶着我忽然小声惊道:“怎么是他?”
“什么?”
“姐姐,他就是那日我们在苑东遇到的莽汉啊。”我闻言大惊,凝神细看,确是那日在苑东马场托我带话之人。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喝得醉醺醺的。
那醉汉也凑着脸来端详于我,我退了一大步,忽眼中神色大变扬声叫道:“是你?好呀,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海棠为什么要嫁别人,为什么?皇家了不起吗?你说,你说!”说着一掌推向挡在他面前的谢行本,另一手就要来拉我。
谢行本哪里会让他近得我身,勾手接掌,反身牵扯提送,脚下一踢,那人就势被丢了出去。
那人凌空飞出,只见他在空中扭身急旋,双足落地,虽脚步不稳却也没有摔倒。
“喔,原来还是个练家子。”谢行本见此人会武,全身戒备,低嘱茗儿速速带我离开。
可去路早被围观的百姓挡住,竟无法走脱。
就在此时只听那人一声低喝,挥舞双拳扑了过来,谢行本举步迎敌,不想那人步履虚恍,闪过谢行本直扑我而来,我大惊后退之时,只听得那人喝道:“是你,是你,定是你没有把话带给海棠,你还我……”
掌风夹着酒气拂面而来,却在近前的当下消失了。
再看时只见谢行本一手提住醉汉衣领,一手按在他腰带,硬生生将他带离了我面前。就在此时,小武一身泥污奔到身前,张臂护住了我。
醉汉身后被制,反身挥拳与谢行本打斗起来,奈何他根本不是谢行本的对手,三两下便被打倒在地。不知为何,他竟还一次又一次爬起来拼命,一双充血的红眼死死的盯着我不放,仿佛我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谢行本不愿与之缠斗,使出狠手重重将他击倒在地,单脚踏在他背上将他制住。
然那人不知灌了多少酒下肚,这一场搏斗,酒没打醒,倒沉沉的在谢行本脚下当街便睡死去了。
小谢叹气摇头,又扬声向我道:“此地不易久留,您请速速离开。”
我听他说得有理,带着茗儿并着小武和燕儿挤出人群。
一路小武在前开路深怕我被人挤到,燕儿也用小手护着我,心底暖暖的,回头再看那人,见他伏在地上,被小谢已拖到路旁……
刚至院门,谢行本也快步赶来,我怕保元知道生事,嘱他不必惊动众人,谢行本思虑片刻后点头称是,此后再无别事。
广政五年(942年)那年的冬天,慈心院在羊马城落户安家,流民亦得到妥善安置。
慈心院为朝庭惠民之地,在收容孤儿之际,更开学授课,除院中及开蒙的孩子外,羊马城中穷困人家的适龄孩童亦能到此读书。我虽身处深宫,然每每念及这份由众人筑起的慈心,令得孩子们不再寒冷,不会流离失所,心中常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