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坤、狄勇三将合兵商议,曰:“贼已胆落,趁破竹之势,讨平蛮部,成功在此一举。”三将令人往探,云贼在披云洞,养蓄精锐。三将一同进兵,不日至右笋窝,越虎儿峪,路皆险峻,三将防有不测,分三队而行,以便前后救应。
行经数日,俱无苗兵。一日,抵九门峡,将入飞蛇口,忽濮三怨引一队蛮兵迎敌。前队狄勇,接住交战。濮三怨焉能抵敌,十余合大败而走。狄勇忙令人报知中队岳坤,引兵追去。岳坤闻报,即催赶而进。再报后军,令速来接应前队狄勇,追袭蛮军。濮三怨且战且走。狄勇见蛮兵,并无接应,中队岳坤亦至。
遂放心追去,行不数里,见两崖多峭壁削天,怪石蹲踞。岳坤、狄勇,未免心疑。忙令人哨探,所追蛮兵,忽不见。二将大惊,——立命两军退出谷口,则四山已鼓角乱鸣。二将恐被围,急奋勇杀至一处。地名曰将军垒。就山头扎定,回看谷中,无数苗蛮,奇形怪像,蜂拥而出,处处阻住。二将几次冲杀,不能夺险,一心惟望刘遇隆援兵接应。谁知刘遇隆后队,闻报即遇秦猛一部蛮兵,横冲其阵,阻截前后。刘遇隆与战即退,追至落星岩,亦入伏中。被瑶蛮所围。三将声息不通。刘遇隆在落星岩,眼睁睁日盼二将之回救。
半月有余,军士饥不能起,掘草根,削树皮,勉强入腹。
蛮兵安坐守定,以饱待饥。宋师大困。刘遇隆仰天叹曰:“天不欲兴大宋耶,何置人于死地乎?”军士饥不能堪,互相怨尤,号泣不已,死者相继。时当秋深,是夜月明如昼,银河在天。
蛮兵队中,悄无人声。刘遇隆左右思维,无计可出。心如鹿撞。
忽闻远远若有吹洞箫者。策声呜呜,迎风送至,觉得一声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其音凄凉,其韵清越,字字令人下泪。刘遇隆审听一会,觉其音自九嶷山东南最高处而来者,既而叹曰:“此张子房之箫,吹散八千子弟兵者也,吾其殆矣!”宋师听者,多呜咽不能成声。蛮兵当夜,三五成群,聚于一处,侧耳听之。始初犹觉余音袅袅,可歌可咏,继而愈听愈苍凉,愈听愈觉酸楚。蛮兵各队,无不望月饮泣曰:“我等各有部落,各有乡土,何苦死守于此?倘遇败绩,不徒作他乡之孤魂游魄耶?”遂一齐号吼,解围而去,秦猛不能禁。刘遇隆闻之,抚慰军士稍强者当先,弱者随后,亦乘势杀出。正遇秦猛,交马只一合,被刘遇隆杀之。忽前面尘土大起,疑峒蛮大至,准备迎敌,及近视之,则狄勇、岳坤。二将亦言:“溃围杀出,深得九嶷山箫声解散之力。”三将始合兵一处,忙将蛮兵所弃之粮,令三军饱食。食犹未毕,濮三怨、姚应龙领苗兵千余来追。宋师业已得食,可以力战。三将围之,混战一会。姚应龙中箭身毙,苗兵无主自乱。濮三怨下马请降,三将允之。余苗亦多降者。
三将回至营阳,以酒食赠苗兵,各以温语安慰,厚其赏赐。
即命濮三怨为本峒之主,抚辑苗夷,兼制僮瑶。三将亦奏闻宋主,更颁诰敕。无得复生异心。濮三怨率众蛮兵,泣拜而去。
诸蛮尽平。刘遇隆曰:“我三人幸而成功,非吹箫之力不至此。
遇隆当至九嶷山访之。”岳坤亦欲往,二将不用随从,遂由宁远,直至山上东南最高处。隐仙岩侧,有一读书堂,内一书生。
二将叩之,即昔日洞庭湖中吹箫之王用槐也,大名人。避乱湘陰,与寇竹生同里。因见寇氏横遭无辜,乃隐于九嶷。岳坤、刘遇隆叩见毕,各道来意。并谢其吹箫解散苗兵之力。用槐逊谢曰:“仆是夜亦偶尔步月,因有感二十四桥,故尔品一十六管,亦书生辈适情自恣耳,仆何力之有?”岳坤、刘遇隆齐声曰:“若非先生箫声一助,某等不惟不能成功,且坐受台城之困矣!先生高卧空山,相时而动,今宋主龙兴,怀才抱艺者,可以出矣。”王用槐曰:“仆烟霞痼疾久矣。大宋重兴,自有将军等风云相从,仆枯槁之士,敢滥厕吹竿耶?”岳坤曰:“前某等大军平定襄阳,招纳贤豪之士,何啻数十人,各处闻之,莫不望风景从。先生不出,想以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宁薄大宋而不屑耶?”用槐遂不敢再辞,留二人,宿于山中。
次日治装,同至营阳,又与狄勇相见。刘遇隆仍旧引兵,镇守郴辰、桂阳等州,二将领五千原兵同王用槐,望广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