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述说着这等随便加在人身上便是抄家灭族惨遭杀身之祸的大事。却毫不在意得似在闲话家常一般。如此的淡定从容,实在给人以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几乎令旁边随行的忧心忡忡的吴用脱口问将出来:
“公子,你究竟心中有何打算?”
——与旁人不同,精通刑律的吴用却完全的明了,宝玉肩头上背负的是怎么样严重的罪名!尤其这是在军队中,最是讲究的赏罚分明,赏必厚赏,罚必厚罚!仅仅按照他对鲍雄所做的以下犯上,擅杀大将的过错,便足以定成死罪!更何况现在还要多加上一条滥用职权,分发数量特别巨大战利品的罪名!
宝玉本来已上了马,他身穿白色长衫时,有一种旁人学也学不来的飘逸,但是此时勒马回首,却更杂夹了说不出的潇洒。他只是回过头来,向着四下里满面焦切的众将士微微一笑。
——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前行的军队终于停下了行进,他们奉命驻守在了距离京师两日路程的地方,等待着已然回京的皇帝的召见。看着此役的有功之臣都一一欢天喜地的被奉召进京,自己却被冷落在一旁,宝玉却一直淡淡的,若无其事的训练着手下的士兵。
——他本来身上官职不过只是一个金陵团练使罢了,具体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官职低微的游击队长,回归大营后,虽然因为指挥了那场神来之笔也似的突击受到了将领的认可与欢迎,背地里却不知被人猜测成了撞了大运。
这样一来,宝玉麾下那支部队的战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兵权自然被人抢着接管了过去,宝玉倒安之若素,无甚异议,偏偏那些被宝玉一手带出来的这支眼高于顶的队伍,哪里肯服那强行安排来的上司的号令?
——最关键的是,宝玉带出来剩余的这两千人中,统计下来竟然有十余人在转战中斩杀过元人百夫长以上的将领,百余人杀敌数目超过五十!也就是说,一旦论功行赏下来,这些人身上背负着这样显赫的战功,若是稍有背景,势必一步登天,前途均难以限量!有谁愿意这时候去做这恶人得罪他们?
再说,军中又是最凭借实力说话的地方,面对这些在大草原中冲进杀出,自己死人堆里爬出来,最后成功突击挽救清军败势的的骄兵悍将。寻常的队伍哪怕是将领,见了这些飞扬跋扈的家伙,也始终有气势上矮过一大头的感觉!
因此还是只有宝玉能够约束住他们!
与部下相反的是,宝玉待人接物之间,却始终谦和非常,沉默寡言,也不多说话。对往昔在草原上的经历也淡淡的很少提到。
直到有一天,连大病勉强痊愈的徐达也接到圣旨,获得了觐见的资格。
临行前他唤来了宝玉。两人在摇曳的黄错烛火下相互对望,一时间均默默无言。
宝玉忽然觉得面前这个曾经指挥过数十万雄师的名将已经完全的衰老了。
是失败击倒了他?还是岁月不饶人?
徐达只不过是五十开外,但是他蜡黄的面孔上,有着太多的皱纹,太多沧桑,太多的煎熬与坚韧,太多的过往辛酸!这样太多的往事岁月堆砌在面上,又怎能不觉得苍老?
烛火浅浅吞吐。将帐篷中的空间涂抹上一层柔和的黄晕。
灯焰一晃,忽又明亮。
原来是徐达挑亮面前的***。他久久的凝望着宝玉,神情里有着赞许,惋惜,识重,坚决等等复杂交织的大量情绪。良久——这老者终于轻咳了几声,淡淡的说:
“明天我要走了。”
宝玉轻轻的“哦”了一声,也不多说话。
徐达接着轻描淡写的道:
“见到皇上后,我将上表,请求辞去现领军中一应职务。”
宝玉的身躯震动了一下,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了。
“徐世叔,你大可不必这样的。”
——宝玉所犯之错,俱是有目共睹的,加上他虽然在最后冲杀时候高呼赤老温已死,首级在此,事后却非能成功拿出其首级来验证,旁人只道他只是为了紊乱敌人军心。因此在这些人的眼里,宝玉的功劳不过就只指挥了那一支部队,在元人背后进行了一次突击而已。
所以,徐达辞官背后的深意,无疑是在向朝廷施加无形的压力:
——军中旧人业已渐渐老去凋去,眼见得却后继无人!宝玉于此役表现出来的军事才华任谁也抹将不去。徐达实际上已经将自己的仕途押上去了为宝玉铺路!
徐达微笑了一下,伸出干枯的手拍了拍宝玉的肩头。
“你青春正好,更是才华横溢,前途无限。我当为国家保留栋梁!”
他的话声里带着郁积的愁:
“元人虽然凶悍,但在我眼中,西面的伪蜀,这才是心腹大患!以后或许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照这样来我,不要说我个人的荣辱得失,便是一死又何妨!”
宝玉看着这位世伯佝偻的身影,似是实在有些忍耐不住,颞颥了几下嘴唇,偏偏又欲语又止。
徐达进京后第二天,宝玉却又做了一件震动全军之事。
——他竟然率着典韦,李逵等人,直闯中军帐,强令代理监军拿出大量空白文引,在上面一一填写上自己麾下兵士的名字籍贯,将这支一手带出来的精锐队伍纷纷遣散回乡探亲!
好在他做了此事以后,也没有丝毫逃跑的迹象,任随胆战心惊的代理监军在营帐外加派人手监视于他,自己每天悠哉游哉,自得其乐!
在整整拖延了一个月以后,圣旨终于姗姗来迟!
圣旨展开的时候似乎很长很费力,但是其上却只写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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