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来的经历在这刹那间融会贯通,然后轰的一声炸裂开来向着一个莫名的地方宣泄而去!
那是何等绝望无力的远离,那是何等不愿忘却的沧桑!
然而忽有激扬而起的清寒光芒一掠而起!
顿时,记忆的消亡缓缓停滞,而感觉也不再虚无缥缈,只觉得脑海中忽然多了些突如其来的东西。
以及疲惫。
那种身心精神都被重创过一般的疲惫。
于是他昏了过去。
间中有几次昏昏醒转,只觉得口中被灌入了一些苦涩芳香的液体,勉强将之咽下去以后复又睡去。只是脑海中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在天人交战,一时间紊乱非常,精神上异常疲累,难以承受,便只得在这昏昏沉沉中勉力挣扎着。
到后来,只觉得自己时而是一名衣衫褴褛的桀骜少年为了生存与各种奇异生物搏斗不休,时而又化作一名风度翩翩的俊秀公子周旋于众多少女之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识在脑海中相互交战,轮回的占着上风。
一个疑问袅袅盘旋而出,顽固的亘在心中,几令人艰于呼吸!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我”
“是”
“谁?!”
这念头在心中熬煎了数日,终于逼得他再难承受,头脑几乎都要爆破开来。一股凛冽的寒意蓦然醍醐灌顶一般的凉遍全身,之后更出现一种温暖缠绵的意味眷恋的包绕着他灵魂。少年时候的往事记忆又纷乱的回流回脑海中里。
他一刹那终于醒觉,胸膛剧烈起伏着,口部一张一合,呼吸声也益发粗重激烈艰难。
“我我的名字是。。石。石柳!”
这口唇蠕动所发出的轻声,刹那间竟似洪钟大吕一般的当头棒喝!一切牵连的往事与羁绊矛盾,都为这轻轻一声所荡漾,溶解消去!
这来自异世的少年石柳,终于寻回了自己的本来,并将眼下这具身躯的记忆承袭了开来。而本来摆放在胸前的那块荧然剔透的宝玉已经失却了光芒。
窗外清冷婉约的月光透入,照在这少年的额头上,只见他的眉心正中,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点精巧的朱痣
少年石柳终于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此处乃是一所极精巧的小室,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了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左面是一具雕空紫檀板壁穿衣镜,侧面是一道琢朱碧纱屏风。一个窈窕的身影便倚在屏风后,似是在低声饮泣。
他微微呻吟出声,那身影忽然醒觉,径直扑到床前,惊喜道:
“你醒了?”
石柳定睛见眼前这女子松松挽了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一双秋水似的眼睛里尽是欣喜之色。这少年平生罕有人对他如此关怀,虽然知道她关心的其实并非自己,却还是忘却了头痛,感动道:
“袭人,辛苦你了。”
这袭人本是贾母之婢女,本名珍珠。贾母因为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尽心竭力之人。素喜她心地纯良,克尽职守,遂予了宝玉,宝玉因知她本姓花,见前人诗句中有花气袭人之句,便将之改名为袭人。不想今日却便宜了这少年石柳!
袭人因是他的侍妾,行动间也毫无避忌,听他说口渴,便径直唤人温了盏独参汤,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慢慢饮下。
此时鼻中嗅的是佳人温热的体香。身上倚的是柔若无骨的滑腻**。石柳在原来的世界里,过惯了朝不保昔,颠沛流离的艰苦生活,只觉恍然若在梦中一般。
当下听说二公子苏醒过来,全府又好一阵折腾,贾母,王夫人,贾政等纷纷前来探视。见宝玉神智清楚,应对得体,无不欢快万分。只有赵姨娘听了,气得连摔了两个花瓶。
纷扰了半日,夜已是极深了。众人才零星散去。袭人劳累了数宿,如今见宝玉无事,不久也在他身旁沉沉入眠,石柳见她柔媚娇俏,若如海棠春睡,又回想起方才靠在她怀中的那股难言滋味,心中不禁一荡。
一转念间回忆起平生一十八年来所接触的女人,除了母亲端整秀丽以外,非老即黑,竟连此处的一个老嫫嫫都及不上,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当是若母亲所言的与父亲的遭遇相若,去到了另外一个时空当中,并且,这个时空似乎正是自己曾经读过的一本书中的世界。
那本书的名字就是:
红楼梦!
一念及此,石柳轻轻起身,踱出房门,想来身体尚虚弱异常,脚下着地就好似落在棉花堆中一般,丝毫使不出半点力气。
月华如水,外间树影疏离,倒映在影壁上直若画上一般。石柳望着天上那轮皎洁,叹息了一声,此时他的心中才完全确定,自己诚然已经离开了生长了一十八年的家乡!
因为在他的故乡,月亮早已毁灭于自天外飞来的一颗小行星的猛烈撞击中!
眉心正中的奇特熟悉感觉一阵阵的传入他的心底。石柳伸手抚摩着额头上那一点朱痣
----这也是他的外公遗留给他的唯一财产。
---那名老人在去世之前聚集全身的能量将历代相传的宝剑溶入他的体内。
----事实证明,这个正确的决定屡次拯救了他的外孙。
两行清泪自这少年的面颊上滑落下来。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当再睁开双眼的时候。之前那种迷惘软弱的神色已然消退而去,泪痕宛然下,代之的是一种刚毅的坚强。
“既然命运要我来做贾宝玉,那么我就做一个全新的贾宝玉给他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