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却说张万进也是宿醉回来,进门就听说李小喜被当街刺杀的消息。
不用怀疑,这种劲爆的消息从来传得疯快。
李小喜那是名人啊,没有他,大李能顺利进卢龙么。这点事,在军中还能是什么秘密?谁是谁的人,谁当红,谁背运,杀才们自有一本账。这么一个选手突然死了,还是当街被杀,能不轰动么。
军士们立刻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热烈讨论起来。
“李小喜怎么死了?不会是……一汉话说一半,故作高深状。
另一汉嗤笑道:“会个粑粑。那厮手下一兵也无,弄他干嘛?”
有一汉突发奇想:“莫非这厮欲搞事,露馅了……
别说,这杀才们的才智真不白给,胡说八道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距离真相并不太远。
尽管他们所说与实情尚有差距,但是言者无心他听者有意呀。张将军做贼心虚,听说李小喜死了,真个是吓得三魂七魄全都出窍。哪里还坐得住,趁没人注意,叫上潘九郎和几个心腹就跑出了城。
跟着离城数里,潘九郎还稀里糊涂,问:“哥哥,这是怎么?”
张万进没好气道:“怎么?走啊。”
潘九郎这夯货还不明所以,道:“走?走哪去?为甚要走?”
张万进耐心给他解释:“你聋啦还是傻了。李小喜被杀,必要查问,一查就查得查到你我头上。李老三什么人物你不晓得?落在他手里,能有你我兄弟个好,还不走么。”
对带头大哥这个说辞潘九郎不太认同,非常实诚地道:“人又不是咱所杀,怕个球。”说着疑惑地看着老张,试探着道:“哥,你杀地?”不对呀,这一时来,他们兄弟形影不离,张头啥时候有这个绝技了?
我把你个蠢货,诶,张万进气苦道:“天晓得李小喜是怎么死地。”心说,李小喜这厮跟咱有甚勾当你忘了么?回首探望蓟城巍峨的城墙,张万进酸道,“走吧,我等兄弟在这卢龙也没甚前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潘九郎似乎有点明白过味了,恨恨道:“哦,有理。
哎呀走得急,细软没拿。”
对这个憨包张哥也是服气,斥道:“要个球细软,你还敢进城是怎么。”恨恨道,“怕个锤子。卢龙这般富裕,你我兄弟手里有刀,随便灭个堡子,还怕没钱没粮没娘儿么。”
“哦哦,有理。却往哪里去?”话虽如此,潘九郎想想自家财货,记起城里的婆娘,还是有些心疼。
张万进他也心疼啊。怎么稀里糊涂李小喜就死了呢?
是意外,还是事情暴露了,还是什么情况?
张哥他不敢赌呀。
前后看看,张万进咬牙道:“走,去义昌。”
……
柏乡。
就在开平四年的最后一日,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九日,又有两支军队开到。
一是天雄军节度使罗周翰所领魏兵二万余。
一是南边开到的左右神捷军及神威军共计步骑八千。
王景仁北上时,是龙骧军与相州军先来,与邢洺的阎宝会合。如今魏兵与神捷、神威军到达,北面行营总算是全员到齐。而且,比原先计划还多了个神威军,可见天子对此次北伐的看重。
开平四年是小年,腊月没有三十日,所以,廿九就是除夕夜。
大过年的,军士们出征在外,岂能没有表示。随行入城的就有赏赐不少,王大帅全数发下,又在城中摆下筵宴,为新队友接风,与众将士同贺新春。
虽在前线,这过年还要有些气氛,除了杀猪宰羊,当值的队伍之外,也要人人有酒,不过只给葡萄酿之类,柳烧绝对没有,还要总量控制,不许喝醉。
将军们当然待遇更优,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景仁笑呵呵再次端起酒盏,道:“诸位。我大梁上应天时,下顺民心,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圣天子委我等掌兵北伐,岂可不尽心竭力?
来,满饮此酒,我等戮力同心,为圣人分忧。
明岁,奏凯还朝。”
罗周翰是罗绍威的次子,如今接了天雄军节度使。
自天佑三年以后,魏博彻底臣服,罗绍威再无争胜之心,他的几个儿子更无雄心搞事。罗周翰态度非常端正,王景仁提酒,他立刻恭恭敬敬一鞠躬,道:“王帅所言甚是,明岁奏凯还朝。”
罗周翰之外,新来神捷、神威各军指挥使也都举碗相贺,很给面子的模样。
但有人捧场,就有人拆台。
便听李思安不阴不阳道:“是该为圣人分忧,只是我军数万人缩在柏乡,却不知,这分忧从何说起呐。”
最近,李思安办了件大事。
梁军与辽贼隔河对峙,前两日他闲来无聊,就带队跑到北岸转悠。辽贼自然是难搞,但这不还有成德兵么,真就被他捉了几个赵贼舌头回来。
一番拷打,就被他问明了联军虚实。
对面只有大约三万辽贼,二万赵贼。
一向作风刚猛的李思安就动起了心思。那赵贼顶个蛋用,至于三万辽贼嘛,再能打,三四万梁军压过去也压垮他。
此地战场局促,辽贼骑兵根本无从发挥。
突阵?嘿嘿,爷爷只怕他不来冲。
李思安盘算着,神捷军三千人虽然不多,却都硬扎,骨干是左右天武军的老底子,又抽调许多老兵精锐扩充而来。
神威军五千同样是梁军骨干,作风硬朗。
哪怕其他都是废物,仅仅龙骧军、神捷军、神威军加上他的相州军三万多人,硬刚,也能把对面拿下。
他对王景仁本来并不服气,也总明里暗里架秧子起哄撩阴脚。可是得知敌军情况后,李思安的心态就有点变化。相州,乃魏博区区一州,地域局促、财力有限,只养得万把兵,怎能与李将军的雄心相配?
李思安自忖资历不浅,前面有跟天子配合默契,若能趁机狠捏贼人一把,北伐建功,回头就好向天子讨个情面,挪挪地方。
所以,这两日来李思安几次向王景仁建议,趁我军兵力占优,抓紧击破前敌。
却被王景仁断然拒绝。
绝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是以李思安对王景仁就更不恭敬。
王景仁心中将这憨货骂了几个来回,面上却温柔道:“李帅破敌心切,我甚欣慰。只是圣人将数万大军交在我等手里,牵一发动全身,岂可不慎之又慎?
诸军远来,好歹休整数日,也不能就打。
今日,且为罗帅等接风,战事明日再议不迟。”
这般态度温和,与他老王在淮南的果决全然不同。没办法,底下这群大爷他老王谁也指挥不动,实在是果决不起来,只能哄着。
李思安还要借着酒劲儿胡闹,边上王彦章得了韩勍眼神,一把拉住,在他耳边道:“有话宴后再说,莫闹。”
要说这个猛人还要猛人治。李思安自负武勇,但是王铁枪一杆马枪在梁军自称第一,没人敢说第二,被他抓了,李将军也只好强压怒气,闷闷吃酒。
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