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臧将军也会。
……
十月十三日。
信使回到贵乡。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信使盼回来了。
听说梁王大军已经上路,前军一万不日便到,罗大帅是仰天长笑,感觉这些年的苦没白吃。
柳暗花明,时日不远了!
身边几个心腹也跟着放松许多。
却道怎的?罗大帅本想使者轻骑出城,速去速归,但臧延范怕走后有人对自己的队伍动手动脚,索性将手下全拉跑了。如此一来,城里只剩千多可用之兵,众人心情可想而知。
“明公,事成矣!”杨利言满脸堆笑,向罗大帅道喜。
尽管失去了一次连接梁王的机会,但是事情能成总是好事。
哼,臧延范把兵拉走,这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么?早晚大帅得收拾他。
潘晏亦觉心情舒畅。
他做罗家私兵,为了不刺激镇里的大爷,顶个“奴客”的名头熬了多少年。此番事成,总算能出头正名,也混个正经牙将做一做。
赵训更在心里盘算,事成后该怎样扩展人手,大捞好处。
罗绍威兴致所至,研墨提笔,准备写下“澹泊明志”四字,制成木匾,悬在堂中观瞻,作为纪念。罗绍威铁笔银钩,笔力浑厚,每写一字,杨利言便在旁凑趣念出声来。
潘晏知道自家主公喜文多过喜武,也跟着叫好。
赵训亦不甘人后,抚掌夸赞好字。
几人正在意淫,忽然外面喧嚣起来,“志”字的一点就给点歪了。
被搅了雅兴罗哥皱眉抬头,准备兴师问罪。却听家丁慌慌张张道:“郎君,不好啦,牙兵堵门围在墙外,鼓噪要闯进来啦!”
“啪嗒”,罗绍威手一抖,笔坠于地。
真是世事轮回。
数月前他才打了李公佺一个偷袭,这就报应来了。
大批武夫顶盔掼甲,列队有序,先将节度府团团围住,然后几名将领带头,用抬来的硬木三两下撞开大门,一拥而入。面对怒目圆睁、杀气腾腾的牙兵牙将,府内的奴客、家仆们根本没敢抵抗。他们结成阵线,被牙兵们不断挤压、后退,径自退到了堂前。
杨司马硬着头皮看看,那领头的不正是程公佐么。
这老货曾是罗弘信的旧部,当初乐家坏事,正是他追随老罗死战获胜,罗家坐稳了魏博节度使,这厮也水涨船高,成了镇中一号人物。谁能想到,如今却是他领着武夫们来造罗家的反。
杨利言自知人微言轻,说话纯粹是自取其辱,见对方只是陈兵堂前,并未大开杀戒,揣测事情还有余地转圜,忙请罗绍威出来。
罗大帅被推出来时脑瓜子嗡嗡直响,心中是一团乱麻,两股之间总有阵阵尿意涌动。
李公佺出走后,牙兵牙将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数月。看杀才没有闹事,罗绍威自觉有梁王撑腰,只要动作不过分就能稳住这帮家伙。再说,这些日来他也一直赏赐不变,甚至较从前更好。自以为双方达成默契的罗大帅哪里想到,这帮丘八突然就反了,而且是在梁王东归之后。
这是什么情况?
罗大帅在人前站定,躬身一礼,恍恍惚惚道:“程公,此乃何意呀?”
程公佐为一众将校簇拥着,与罗绍威相向而立,身披华丽明光铠,星光十分闪耀,微微一拱手,道:“大帅,我等心中不安,有事特来相询。”
“何事?程公但讲无妨。”肯说话就好啊。就是咱罗大帅说话的声音有点打颤,这秋老虎挺凶的,你冷么?
程公佐一偏头,边上有将上前两步,手按刀柄,怒道:“有言大帅欲引梁兵入城诛戮我等,可有此事?”
“误会,误会呀!”
这种虎狼之辞哪敢应承,不等罗大帅回答,杨利言靠前一步挡在主公侧前,道,“罗帅请汴兵,盖是因义昌收留李贼公佺,欲请梁王发兵惩戒,与你等何干?”否认请了梁军是万万不能,只看信使前脚进城这帮丘八就来闹事,可知人家对局面时刻掌握,这种谎话是绝不能说。
“哼,惩戒?”那将向前一步压上,喝道,“李公何罪?”
前面看罗大帅干净利落赶跑了李公佺,气焰非常嚣张,谁都不摸底细,加上罗大帅给钱痛快,魏博武夫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牙兵们不傻,数月下来,罗绍威的虚弱本质早就暴露无遗,只因他既无进一步的动作,与李公佺等大将更是胜负不分,弟兄们也就乐得坐山观虎斗,都等这两只疯狗决出高低好敲竹杠。
可是罗大帅派出使者去搬梁军到镇,兄弟们就不能忍了。
从田承嗣以来,魏博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什么剧本没看过?罗绍威欲借梁王固位,梁王则欲借这厮插手魏博,道理并不深奥。
再说,这许多年来,魏博遭的灾大半都是因为汴兵惹祸,弟兄们没闹,主要是觉着不值得,当然,也确实有点怕。
可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想屠刀架到脖子上,魏博武夫才不会坐以待毙。
罗绍威是对外宣称借梁兵打义昌不假,但梁兵进了门,到底是打义昌还是打他们这些牙将牙兵,谁能知道?乐家父子就仗过汴兵的势。
魏博武夫兵变经验何其丰富,如此性命攸关,那还惯你毛病?
程公佐在罗弘信手下多年,眼睁睁看着罗绍威长大,对他更是深知其为人。借梁兵讨伐义昌?老子信你个鬼。就算他不对底下大头兵动手,也绝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大兵头。
自知实力有限,他程公佐不愿做那出头的椽子不假,但是他根基就在贵乡,没法学史仁遇在外据城而守。
既如此,又岂能让梁兵将刀架在自己脑袋上。
于是,听说梁兵即将入境,牙将牙兵们一拍即合,片刻不耽误,直接反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就你罗绍威还想当韩信呢。
“李公何罪”这四字铿锵有力,真是道尽了牙兵胸中之意。
认?当然是不能认的,那就全完了。
就此伏诛?罗大帅也还没有那般豁达。
强打精神,罗绍威脑筋飞转,前趋一步,向众武夫叉手行礼,道:“李贼公佺,意图作乱,某不得已而讨之。请梁王确是讨伐义昌,诸公切莫误会。”
人群中一将道:“哼,李公作乱?我看是主公欲乱罢。”
罗大帅好悬没有一口老血喷出。
陛下何故造反么?
面对凶神恶煞的武夫,罗绍威万般委屈涌上心头,顿时热泪夺眶而出,道:“某治镇以来,夙兴夜寐,安外抚内。可曾亏待你等?何故言辞相戏。”如果不是还有一点自尊在,罗绍威恨不能就跪下了。
局面太突然,拼是拼不过的,借着擦泪,罗大帅已经看清了形势。
潘晏、赵训指望不上,想活全靠自己演技了。
偷眼观瞧左右,终于把心一横,罗大帅将泪草草一抹,前趋又一步,喝道:“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拼了!